备用节点的通道比之前更加狭窄、扭曲。记忆碎片不再是流光溢彩的洪流,而是变成了粘稠、灰暗的淤泥,其中夹杂着更多支离破碎、充满痛苦与恐惧的片段。沉寂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渗透在通道的每一个角落,不断试图侵蚀闯入者的意识,将一切拖入永恒的静默与遗忘。
叶凡拉着琉光,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中艰难穿行。他左踝的规则创伤在沉寂之力的刺激下阵阵抽痛,右臂被狙击乌光擦过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那股秩序湮灭的残留力量依旧阻碍着愈合。灵力消耗巨大,暗金金丹的旋转都显得有些滞涩。
琉光的情况更糟。她本就受了内伤,又被金丹清道夫震飞,此刻面色灰败,气息奄奄,全靠叶凡拖着前进。织梦民的力量似乎对这种沉寂之力尤为敏感和排斥,她眼中的光彩正在快速黯淡,身体时而微微抽搐,仿佛正在抵抗某种无形的、抹除存在的力量。
“坚持住!”叶凡低喝,同时催动溯源残碑,将一缕清辉渡入琉光体内。清辉过处,那侵蚀的沉寂之力稍稍退却,琉光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但依旧虚弱。
“谢……谢谢……”她声音细若游丝,“这沉寂之力……在吞噬我的‘存在印记’……我快撑不住了……”
叶凡心头沉重。他知道琉光所言非虚,在这条被严重污染的通道里多待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
“系统,扫描通道结构,寻找相对稳定的区域,或者出口!”叶凡再次求助系统,尽管知道这吝啬鬼又要收取“费用”。
【叮!检测到宿主指令。正在扫描记忆回廊网络子通道(编号:备用Z-7-b)……扫描完成。】
【环境评估:高度污染。沉寂之力浓度37.8%,并持续上升。记忆结构稳定性低于阈值,存在崩塌风险。】
【检测到前方三百米处存在一小型‘记忆锚点’,规则相对稳固,可做短暂休整。锚点后方检测到微弱空间波动,疑似通往未知区域(非预设网络节点)。】
【推荐方案:前往记忆锚点暂避,尝试探索未知出口。】
【消耗:阳寿5天。】
【友情提示(毒舌版):本系统强烈建议你下次出门前先买好保险,受益人写本系统。阳寿-5,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您请节哀。】
叶凡懒得吐槽,确认了方向和方案,立刻拖着琉光向前冲去。
通道内的景象愈发诡异。两侧不再是飞速掠过的记忆画面,而是凝固的、如同墓碑般的灰暗剪影,这些剪影还在缓慢地溶解、消散,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空气中回荡着的不再是混乱的呓语,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尽头的嗡鸣,那是沉寂之力本身的声音,是“遗忘”在低语。
这低语直接作用于灵魂,试图瓦解意志,让人放弃思考,放弃回忆,放弃自身的存在。
叶凡紧咬牙关,识海中暗金金丹与溯源残碑的光芒都已催发到极致,才勉强抵挡住这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他能感觉到,自己某些无关紧要的、久远的记忆边缘,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蒙上了灰尘。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那是一个悬浮在通道中的、由无数细密银色符文构成的复杂结构,大约房间大小。符文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弱但坚定的光芒,将周围粘稠的灰暗和沉寂之力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净土。
记忆锚点!
叶凡带着琉光一头扎了进去。
踏入锚点的瞬间,外界的沉寂低语和侵蚀感骤然减弱大半。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但至少有了喘息之机。
叶凡将琉光轻轻放在锚点中央,那里符文最密集,光芒也最盛。他自己也几乎脱力,拄着幽冥粪叉大口喘息,抓紧时间调息,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记忆锚点内部并非空无一物。四周的符文壁垒上,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古老、模糊的画面片段,似乎记录着织梦大世界某个遥远时代的景象,与当前危机毫无关联。
琉光在锚点光芒的滋养下,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但依旧虚弱。她看着叶凡,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担忧:“叶……叶道友,你又救了我一次。但这里……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我能感觉到,锚点的力量正在被外界的沉寂之力快速消耗。”
叶凡点头,他也能感觉到脚下符文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系统探测到锚点后面有一个未知出口,我们得尽快离开。”
他走到锚点后方,那里原本应该是坚固的符文壁垒,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水波般的荡漾感,一丝微弱的、不同于梦境与记忆规则的空间波动从中透出。
“这是什么地方?”叶凡皱眉。这出口并非织梦民常用的网络节点,更像是一个……意外形成的空间裂缝?是因为沉寂之力的侵蚀,破坏了回廊网络的结构导致的?
就在这时,他规则本源深处,那一直沉寂的、由契约之影、寂灭之影、梦之影初步融合而成的“真实权柄”,忽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织梦信标也再次发生了异变!信标中心那代表遗忘之泉的光斑,猛地闪烁了一下,亮度似乎恢复了一丝,并且信标本身,指向了那个荡漾的未知出口!
“信标指向这里?”叶凡心中一凛,“难道这裂缝……能通往遗忘之泉附近?”
这个猜测让他心跳加速。如果真是这样,或许能绕过清道夫在常规路径上的封锁,直接抵达目标!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一个未知的、非正常的空间裂缝,对面可能是任何地方,甚至是绝地。
“我们……要不要试试?”琉光也看到了信标的异动,虚弱地问道。留在这里是等死,前进则可能有一线生机。
叶凡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他没有太多选择。
“跟紧我。”他沉声道,随即运转残存灵力,护住自身和琉光,同时将幽冥粪叉对准那荡漾的壁垒,小心翼翼地探入。
粪叉触及壁垒的瞬间,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仿佛刺入了一片粘稠的液体。叶凡用力一划,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被强行撕开!裂缝后面,并非记忆回廊网络的流光溢彩,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只有信标指向的光芒在其中若隐若现。
没有犹豫,叶凡拉着琉光,一步踏入了黑暗之中。
短暂的失重和空间转换感过后,双脚再次落地。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绝地,但也绝非善土。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溶洞之中。洞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干涸、皲裂的、如同脑髓般的灰白色组织,上面布满了粗大的、早已失去活力的神经束和血管状的结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和死亡气息,远比镜湖和通道中的沉寂之力更加纯粹、更加古老。
这里没有记忆碎片,没有梦境回响,只有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活动”、“思想”、“记忆”都早已在这里终结,只留下这具巨大的、象征着“终结”本身的残骸。
而在溶洞的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并非往昔之河的银灰色,而是如同墨汁般漆黑,水面平静无波,仿佛凝固的死亡。水潭边缘,生长着几株扭曲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怪异植物,它们微微摇曳,散发出令人心神冻结的寒意。
织梦信标此刻光芒大放,直直地指向那个黑色的水潭!
遗忘之泉?叶凡心中巨震。信标指示这里是遗忘之泉?但这与他想象中的、能够洗练契约烙印的圣地截然不同!这分明是一片死域!是沉寂之力的源头之一?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规则本源深处,那真实权柄再次跳动起来,比之前更加清晰!一股微弱但本质极高的“真实”力量,自权柄中流淌而出,融入他的双眼。
刹那间,叶凡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那墨汁般的潭水在他眼中褪去了部分伪装,他看到了潭水深处,隐约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银色光晕在挣扎,如同被淤泥包裹的珍珠。而那几株黑色水晶植物,其根部赫然连接着无数细密的、如同蛛丝般的灰白色能量线,这些能量线深入潭底,正在不断抽取、污染那点银色光晕!
同时,他也“看”到了溶洞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微的、灰白色的“沉寂之虫”,它们蠕动着,发出那种令人遗忘的低语!
这不是遗忘之泉!或者说,这是被严重污染、几乎被彻底占据的遗忘之泉!那点银色光晕,才是它原本的面貌!
而污染它的,正是“噩梦低语”的力量显化!那些黑色植物和沉寂之虫,都是其爪牙!
“我们……来晚了?”琉光也感受到了此地令人绝望的死寂,声音带着哭腔。
叶凡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潭底那点挣扎的银色光晕。真实权柄的反馈告诉他,那点光晕并未完全熄灭!它还在抵抗!
或许……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溶洞的另一侧,一个通往更深处的洞口,传来了沉重的、如同巨石摩擦地面的脚步声。
一个庞大、扭曲、由无数灰白色记忆残渣和沉寂之力凝聚而成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显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混沌,只有中心处,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如同眼睛,死死锁定了叶凡和琉光这两个不速之客。
一股远超金丹期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溶洞!
噩梦低语的造物!或者说,是其一部分意志的具象化!
叶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前有污染源,后有恐怖怪物,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