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幻光村的庇护,叶凡再次独自面对织梦大世界的广袤与未知。根据信标指引和地图,前往往昔之河需要穿越一片名为“流光原野”的区域。
原野之上,并非一马平川。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菌菇如同树林般耸立,伞盖上滴落着发光的孢子雨;蜿蜒的河流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液态的霞光,时有由纯粹光影构成的鱼儿跃出;空中漂浮着大大小小、如同水母般半透明的“浮梦母”,它们缓慢游弋,伞盖下垂落着丝丝缕缕的梦境丝线,编织着空中短暂存在的虹桥或露台。
景色美轮美奂,如梦似幻。但叶凡不敢有丝毫大意。光藤村长的告诫言犹在耳,越是美丽祥和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越致命的危险。他收敛气息,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过于奇异或者能量波动异常的区域,沿着信标指引的相对安全路径快速穿行。
途中,他遇到了一些织梦大世界特有的生物。温顺的、以梦境花粉为食的“光晕鹿”;好奇地围绕着他打转、试图用触须触碰他的“织梦水母”;还有一些具有微弱攻击性、会喷射令人陷入短暂昏睡迷雾的“瞌睡草”。这些生物实力普遍不强,叶凡或驱散或避开,并未耗费太多力气。
然而,随着逐渐深入流光原野,靠近往昔之河流域,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空气中的芬芳淡去,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书卷和淡淡哀伤的气息。天空的瑰丽色彩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灰,变得有些沉郁。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半透明的、如同玻璃般的碎片,碎片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人影或场景片段。
记忆碎片!
这里是往昔之河力量影响的边缘地带,那些散落的碎片,便是从河流中溅射出的、属于无数生灵的过往记忆。
叶凡放慢脚步,更加警惕。他尝试不去注视那些碎片,以免被其中蕴含的强烈情绪所感染。但即便如此,一些特别强烈的记忆片段依旧如同噪音般强行涌入他的感知。
一块碎片中,传来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哭与父母的喜悦;另一块碎片中,是恋人分离时撕心裂肺的痛哭;还有碎片记录着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与生死一瞬……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无数生灵的悲欢离合浓缩在这些晶莹的碎片中,形成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洪流,冲击着叶凡的心神。
他紧守灵台,暗金金丹散发出稳固光芒,溯源残碑的清辉也在识海中流转,抚平那些外来的情绪波澜。但长期处于这种环境,对心神的消耗依然巨大。
“必须尽快穿过这片区域。”叶凡加快脚步。
就在他途经一片由无数记忆碎片堆积成的、如同小山般的区域时,异变突生!
一道凌厉的、带着冰冷秩序意味的乌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座巨大的菌菇后方射出,直取叶凡肋下!攻击角度刁钻,时机把握极准,正是叶凡被几块蕴含强烈悲伤情绪的记忆碎片稍稍分神的刹那!
“哼!”叶凡虽惊不乱,幽冥粪叉瞬间出现在手中,反手一记格挡!
“锵!”
乌光与粪叉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竟是一枚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骨钉!骨钉上蕴含的力量阴冷而纯粹,带着一种叶凡并不陌生的气息——清道夫!
叶凡眼神一寒,目光锐利地扫向攻击来源。
只见从那巨大菌菇后方,缓缓走出了三道身影。他们并非织梦民,而是穿着统一的、材质不明的灰色紧身作战服,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他们周身散发着与周围梦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秩序与肃杀之气,正是清道夫!
为首一人,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另外两人也是筑基巅峰。他们手中持着类似短杖或钩锁的奇特兵器,上面流动着黯淡的乌光。
“钥匙载体,叶凡。终于找到你了。”为首的金丹清道夫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毫无情绪波动,“交出‘溯源残碑碎片’,束手就擒,可免搜魂炼魄之苦。”
叶凡心中凛然。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明确点出了他最大的秘密之一——溯源残碑碎片!是因为之前在仲裁之桥遗迹激活祭坛时,被某种方式感应到了?还是说,清道夫在织梦大世界的“捕梦计划”,本身就包含了对钥匙载体和契约碎片的追踪?
“就凭你们三个?”叶凡冷笑,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个金丹初期,两个筑基巅峰,在此地遭遇,绝对是劲敌。尤其是他现在状态并非完美,之前穿越流光原野和抵抗记忆碎片冲击都消耗了不少心神。
“执行命令,清除障碍。”金丹清道夫根本不废话,手臂一挥。他身旁两名筑基巅峰清道夫立刻身形晃动,一左一右,如同鬼魅般夹击而来!他们手中的钩锁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缠绕向叶凡的双腿和手臂,短杖则点出数道乌光,封锁叶凡的闪避空间。
配合默契,攻势狠辣!
叶凡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烟,险之又险地避开钩锁,同时幽冥粪叉舞动,灰蒙蒙的劲气勃发,将袭来的乌光搅碎。悖论能量与清道夫的秩序之力碰撞,发出嗤嗤的侵蚀声。
然而,对方毕竟是两人联手,攻势连绵不绝。叶凡一时间被逼得连连后退,脚下踩碎了无数记忆碎片,各种混乱的情绪画面不断冲击他的识海,让他心神难以完全集中。
“凋零!”
叶凡心念一动,试图催动秽源珠。然而,秽源珠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那“凋零之眼”并未睁开,只是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凋零波动,让两名清道夫的动作略微迟滞了百分之一瞬,效果远不如前。似乎连续动用,以及此地特殊的规则环境,让它消耗过大,暂时无法提供强力的支援。
“麻烦!”叶凡暗骂一声,只能依靠自身修为和幽冥粪叉周旋。
而那名金丹清道夫,则一直冷眼旁观,并未出手,似乎在观察叶凡的底细,又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久守必失。叶凡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他眼中厉色一闪,硬生生承受了左侧清道夫一道乌光擦过肩膀,带起一溜血花,同时幽冥粪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光,如同毒龙出洞,直奔右侧那名清道夫的面门!
那清道夫没料到叶凡如此悍勇,想要闪避已是不及,只能将短杖横在身前格挡。
“咔嚓!”短杖应声而断!幽冥粪叉去势稍减,但依旧点在了他的金属面具上!
“噗!”面具碎裂,那清道夫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但叶凡也付出了代价,左侧那名清道夫的钩锁终于抓住了机会,缠绕住了他的左脚踝,一股冰冷的、带着禁锢力量的秩序能量瞬间沿着腿部蔓延而上!
“结束了。”一直旁观的金丹清道夫终于动了。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叶凡面前,一只覆盖着金属手套的手掌,带着镇压一切的恐怖威压,直接抓向叶凡的天灵盖!金丹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如同山岳般压在叶凡身上,让他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滞!
生死一线!
叶凡瞳孔骤缩,几乎要忍不住动用引梦符或者再次强行催动残碑撕裂空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周围那些被叶凡踩碎、以及自然散落的记忆碎片,仿佛受到了金丹清道夫那强大而冰冷的秩序力量的刺激,又或者是被叶凡规则本源处那不断流转、试图调和冲突的残碑清辉所引动,猛地集体震动、发光!
无数破碎的、充满强烈情绪的记忆画面——极致的喜悦、刻骨的悲伤、冲天的愤怒、无尽的恐惧……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股混乱而磅礴的精神洪流,不再是散乱地冲击,而是有目标地、疯狂地涌向了那名金丹清道夫!
这些记忆碎片蕴含的是最本质的情感规则,与清道夫那冰冷、排斥情感的秩序力量形成了最直接的冲突!
金丹清道夫抓向叶凡的手掌猛地一顿,他那冰冷无情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甚至是……一丝痛苦!那庞大的、混乱的情感洪流强行灌入他的识海,冲击着他那被严格训练和规则束缚的心神!
“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抓向叶凡的动作彻底停滞。
机会!
叶凡岂会错过这绝地反击的良机!他怒吼一声,暗金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幽冥粪叉!
“给老子滚!”
粪叉之上,神圣与亵渎的悖论能量交织到极致,化作一道扭曲的灰色闪电,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金丹清道夫胸膛!
那清道夫正处于心神失守的瞬间,护体灵光波动剧烈,竟被叶凡这搏命一击强行破开!
“噗嗤!”
粪叉刺入其胸膛,虽未深入,但那诡异的悖论能量已瞬间侵入其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与灵力结构!
金丹清道夫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一掌拍在叶凡胸口,借力暴退,胸口留下一个焦黑的伤口,鲜血淋漓,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
叶凡也被那一掌拍得气血翻腾,倒飞出去,撞碎了一大片记忆碎片,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左腿还被钩锁缠绕着,剧痛传来。
另外两名筑基清道夫见状,又惊又怒,想要上前救援首领并了结叶凡。
但那名受创的金丹清道夫却厉声喝道:“撤!此地规则诡异!任务暂缓!”
他死死地盯了叶凡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杀意与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乌光遁走。另外两名清道夫也不敢停留,扶起受伤的同伴,紧随其后,迅速消失在流光原野的深处。
叶凡挣扎着坐起身,用幽冥粪叉斩断脚上的钩锁,又咳出几口淤血,脸色苍白如纸。刚才一瞬间的爆发和硬抗金丹一掌,让他伤上加伤,灵力也几乎见底。
他看着清道夫消失的方向,心沉了下去。
行踪暴露了!清道夫果然在织梦大世界有着严密的网络和行动计划。“捕梦计划”……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而且,这次遭遇也让他意识到,在织梦大世界,尤其是往昔之河这种规则特殊之地,战斗方式需要改变。情感、记忆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此地可能成为影响战局的关键。
他盘膝坐下,服下丹药,一边疗伤,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必须尽快赶到往昔之河,找到遗忘之泉。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获得摆脱困境、甚至是反击的力量。清道夫的阴影已经笼罩而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