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动作比吴邪预想的还要快。电话放下不到半小时，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胖子标志性的大嗓门，不过这次压得很低，带着罕见的焦灼。
“天真！开门！胖爷我到了！”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清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墙的阴影下，是张起灵。他显然收到了吴邪的暗号，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前来开门的吴邪身上，深邃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脚步却精准地迈出，与胖子几乎同时抵达门口。
吴邪拉开门，胖子和张起灵闪身而入，带进一股湿冷的寒气。胖子反手迅速关上门，嘴里哈着白气，脸上惯常的嬉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出什么事了？电话里你那声音不对劲。”
他的目光在吴邪脸上扫过，又落在他紧紧攥着的右手上。张起灵则沉默地站在一旁，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吴邪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那只紧握的手上。
吴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引着他们走到堂屋中央，那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孤灯，光线勉强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他摊开手掌，那枚蓝色的“观测者信标”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内敛而神秘的色泽。
“这是……”胖子凑近了些，眯着眼打量，“什么东西？玉？不像啊……”
张起灵的瞳孔却是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上前一步，没有用手去碰，而是微微俯身，靠近那枚信标，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吴邪，声音低沉而肯定：“不属于这里。”
吴邪心中一凛。小哥的感觉果然敏锐。
“刚才，有人送来的。”吴邪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简洁清晰的语言，将雨夜来客星瞳的出现、她的警告、关于“观测者”、“清除变量”、“信标”以及她自身“失败试验体”的身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胖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巴无声地张合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句低骂：“他妈的……刚消停几天？这又是什么幺蛾子？‘观测者’？还清理变量？当我们是电脑病毒啊？！”
解雨臣是在吴邪讲述到一半时到的。他显然是从某个重要场合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和一丝未散的、属于解家当家人的威仪。他没有打扰吴邪，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阴影处聆听，直到吴邪说完，他才走进灯光范围，脸上惯常的温润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星瞳……观测者信标……清理程序……”解雨臣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目光锐利地扫过桌上的蓝色鳞片，“如果那位星瞳姑娘所言非虚，那么‘观测者’的力量层级和行事逻辑，恐怕完全超出了我们以往的认知范畴。他们并非敌人，更像是……程序，或者自然规律本身。”
“程序？规律？就能随便判定咱们该死？”胖子怒气冲冲，却又感到一阵无力，只能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在他们的逻辑里，我们可能甚至算不上‘生命’，只是实验数据中一个需要被修正的异常值。”解雨臣的语气冰冷而客观，“硬碰硬，绝无胜算。隐藏……希望壁垒的能量特征如此明显，想要在能监控宇宙的文明面前完全隐藏，可能性微乎其微。”
堂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以及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所以，只剩下一条路。”吴邪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主动沟通。在他们采取行动之前，尝试联系他们，去……证明我们的‘价值’。”
“证明？怎么证明？”胖子瞪大眼睛，“跟他们说咱们是五好文明，热爱和平，助人为乐？”
“用他们能理解的逻辑。”张起灵突然开口，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信标上，“信标……是双向的。”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吴邪猛地看向张起灵：“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主动通过这个信标，尝试联系他们？”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念头。主动联系未知的、可能怀有敌意（或者说“清理”意图）的强大存在，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火把，不仅暴露位置，还可能立刻引来攻击。
“但不联系，他们也会来。”解雨臣冷静地接话，思维飞速运转，“主动沟通，至少能掌握一丝先机，或许能争取到一个陈述和证明的机会。被动等待审判，结果可能更糟。而且，‘双向’意味着这可能是一个对话的渠道，而不仅仅是定位器。”
意见在压抑的氛围中迅速统一。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坐以待毙是死，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们需要准备。”解雨臣立刻进入状态，“地点不能在这里，也不能靠近城市。需要足够僻静，且有能量屏障的地方，最好能借助一些天然的地势或者……希望壁垒本身的场域。”
“西湖边那个山谷怎么样？”吴邪想起之前整理守夜人资料时提到的一个地方，“那里地脉相对平稳，守夜人也有在那附近布置过一些基础阵法。”
“可以。”解雨臣点头，“我会立刻联系庚号，调动守夜人的资源进行布置和清场。同时，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观测者’可能遵循的‘逻辑’。胖子，你和我手下的人一起，动用所有旧渠道，搜集任何关于‘星空仲裁者’、‘文明观察员’、‘天罚’之类的传说和记载，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明白！”胖子重重一点头，此刻也收起了所有不正经。
“小哥，”吴邪看向张起灵，“沟通的时候，可能需要你……”
“我在。”张起灵打断他，言简意赅，却重逾千钧。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定心丸。
“好。”吴邪深吸一口气，感觉冰冷的手脚恢复了一丝暖意，“那我们分头准备。沟通的时间……越快越好，但不能毫无准备。就定在……明晚子时。”
明晚子时。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十个小时。
没有多余的废话，胖子和解雨臣立刻转身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夜中，去调动各自掌控的巨大能量。张起灵却没有离开，他走到窗边，抱着臂，如同沉默的山岳，继续履行着他无声的守护。
吴邪重新坐回椅子里，看着桌上那枚蓝色的信标。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个无害的装饰品。
但他知道，这小小的东西，连接着他们所有人，乃至整个文明未来的命运。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信标之上，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内部隐隐的脉动。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地底的怪物或人心的诡诈，而是来自星海的、冰冷无情的“法则”。
他们能成功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