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虽说是小宴,但该有的排场一点没少。
慈宁宫张灯结彩,宫人们脚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和脂粉混合的香气。
林焦焦穿着一身藕荷色宫装,混在一众宗室女眷中,毫不起眼。
她低眉顺眼地坐在永嘉郡主空着的座位旁边,手心却一直在冒汗。
那截动过手脚的木棍,此刻正紧紧贴着她的袖袋内侧,像块烙铁。
贤妃献上的那幅《百寿图》,果然在开宴前,由宫人小心翼翼地捧到了太后座前不远处的一张紫檀长案上暂放,以备稍后展示。两名内侍一左一右守着,目光炯炯。
林焦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机会只有一次!
她偷偷抬眼四顾。
谢瑾瑜正陪着皇帝和太后说话,举止温雅;张贵妃称病未至;
五公主倒是来了,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裙带;陆昭烈他没资格出席这种内宫宴席。
而萧染,那个罪魁祸首,更是连影子都见不着。
该死!小七皇子怎么还没来?
她昨天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无意间让照顾七皇子的嬷嬷听说,慈宁宫今天有甜甜的蜜渍果子吃,太后娘娘准他过来尝一点。
就在她急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的嚷嚷:“皇祖母!皇祖母!瑞儿来给您拜寿啦!”
来了!林焦焦精神一振!
只见小七皇子谢瑾瑞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袍,像个小炮仗似的冲了进来,直奔太后而去,扑进太后怀里撒娇。
太后见到小孙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意,搂着他心肝肉地叫。
林焦焦看准时机,悄悄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装着彩色琉璃珠的香囊——这是她昨晚熬夜做的道具。
她假装起身整理裙摆,手指一松,那香囊“不小心”掉落在靠近紫檀长案的地上,几颗绚丽的琉璃珠咕噜噜滚了出来,其中一颗,正好滚到了守着《百寿图》的一个内侍脚边。
小孩子的注意力最容易被色彩鲜艳的东西吸引。
小七皇子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滚动的琉璃珠,立刻从太后怀里挣脱出来,欢叫一声:“我的!漂亮的珠子!”迈着小短腿就冲了过去。
那内侍见七皇子冲过来,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捡脚边的珠子,以免绊到小殿下。另一个内侍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
林焦焦看似也跟着起身,想去捡珠子,脚步却一个“踉跄”,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紫檀长案扑去!
“哎呀!”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扶向案几,袖子正好拂过那卷《百寿图》的轴杆。
电光火石之间,她藏在袖中的手飞快动作,用指尖抠开那截假轴杆一端的封堵,将里面的金属珠子抖落进真轴杆一端的微小缝隙里,同时另一只手极快地将那截空了的假木棍塞回袖袋。整个动作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不过一息之间。
“林姑娘小心!”旁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
“没事没事,脚滑了一下。”林焦焦站稳身体,脸上适时地泛起红晕,一副惊魂未定又羞赧的样子。心脏却像擂鼓一样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她不敢看那轴杆,赶紧低头去捡散落的琉璃珠,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小七皇子已经捡到了那颗最亮的珠子,攥在手心,得意洋洋。
太后在上面笑道:“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快回座位去。”
一场小小的意外,无人深究。只有林焦焦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刻有多凶险。
她坐回座位,感觉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袖子里那截空木棍硌得她生疼,她却不敢有任何异动。
宴席继续进行。丝竹悦耳,歌舞升平。
轮到贤妃献礼时,她亲自起身,走到紫檀长案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幅《百寿图》,款步走到殿中,两名内侍在她身后将画卷徐徐展开。
“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贤妃声音温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幅精美的绣品上,只见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金线绣于大红锦缎之上,熠熠生辉,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太后看得连连点头,面露笑容。
林焦焦却死死盯着那画卷的轴杆,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那金属珠子……到底是什么?会不会突然炸开?或者冒出毒烟?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画卷展示完毕,被宫人小心卷起,恭敬地呈送到太后手中。
太后摸了摸光滑的轴杆,笑着对贤妃夸赞了几句,便命人将寿礼好生收库珍藏。
直到那幅画被拿走,林焦焦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浑身虚脱般靠在椅背上,偷偷喘了口大气。
总算……混过去了?
她刚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往回按了按,就听身旁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
“表妹方才,可是吓着了?”
林焦焦一僵,转过头,对上谢瑾瑜不知何时投来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像能穿透人心。
林焦焦心里咯噔一下。他看见了?还是只是随口一问?
她赶紧垂下眼,掩饰住慌乱,小声道:“是……是有些失仪,让四殿下见笑了。”
谢瑾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而与身旁的宗室子弟交谈起来。
但林焦焦却感觉如芒在背。谢瑾瑜太精明了,她刚才的举动,真的能完全瞒过他吗?
寿宴在看似一团和气中结束。
林焦焦回到偏殿,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截空木棍处理掉,扔进了小厨房的灶膛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她瘫倒在床上,感觉比在暗牢里熬了几天还累。
萧染的第一件事,她算是完成了。
可这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那金属珠子到底是什么?萧染到底想干什么?谢瑾瑜是不是起了疑心?
还有,她利用了小七皇子……
虽然没造成什么后果,但心里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这深宫里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望着帐顶,幽幽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