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刘景走进车间时，李朴还没从早餐的微妙氛围里完全缓过来。
车间里的光线比昨天更暗了些，雨后的潮湿让空气里多了股铁锈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几台待组装的空调外机像沉默的钢铁怪兽，立在角落。
刘景从文件柜里翻出一本厚厚的产品手册，“哗啦” 一声拍在李朴面前的桌子上：“今天先把这些配件认全，每个部件的型号、功能、适配机型都得记清楚，明天就要开始对接经销商了。”
李朴看着手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复杂的示意图，头瞬间大了一圈。
他以前做机电外贸时，虽然也接触过配件，但大多是泛泛了解，从没像现在这样需要逐字逐句抠细节。
“这是压缩机，咱们用的都是日本进口的，制冷效率比国产的高 20%，你摸一下，外壳是航空级铝材，轻便还防腐。” 刘景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部件，递到李朴面前。
李朴伸手接过，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外壳光滑得能映出人影。
他跟着刘景的节奏，一会儿看部件，一会儿翻手册，努力把那些生僻的专业术语记在脑子里。
可没过多久，枯燥的知识就像催眠曲，让他眼皮越来越重。
昨天晚上没睡好，早上又被雨声吵醒，此刻盯着那些长得差不多的螺丝、接口、线路板，李朴感觉自己的大脑像生了锈的齿轮，转不动了。
“这个是冷凝器，负责散热，你看这些铜管，排布得很密，能最大化接触空气……” 刘景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解，李朴却已经开始走神。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院子里的黑人员工正哼着歌组装空调，动作娴熟又轻松；几只鸡在积水潭边踱步，时不时低头啄食；远处的天空渐渐放晴，露出一片纯净的蓝。
“小李？小李！” 刘景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啊？怎么了刘总？” 李朴赶紧回过神，心虚地低下头。
“跟你说冷凝器呢，走神到哪儿去了？” 刘景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不满，“这些都是基础，记不住怎么跟经销商介绍？”
“对不起刘总，我下次注意。” 李朴赶紧道歉，强打起精神，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配件上。
他掏出手机，对着每个部件拍照，在相册里分类标注；遇到记不住的术语，就写在笔记本上，反复默念；实在困得不行，就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
黑人员工偶尔会过来问刘景问题，两人用夹杂着英语的斯瓦西里语交流，李朴虽然听不懂，但能看出刘景对业务的熟悉 —— 无论员工问什么，他都能快速给出答案，连手册都不用翻。
“刘总，您以前是做技术的吧？” 李朴忍不住问。
刘景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以前在国内的空调厂干过五年技术员，后来才出来跑销售。在非洲做生意，不懂技术可不行，很容易被坑。”
李朴点点头，心里对刘景多了几分敬佩。
原来这对 “胖瘦搭档” 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张田厨艺好还懂经营，刘景懂技术又会规划，难怪敢在非洲开公司。
就这样硬撑到中午，李朴终于把常用的配件认全了，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手机相册里也存了上百张照片。
“中午先休息会儿，下午再教你看电路图。” 刘景合上手册，伸了个懒腰，眼底的血丝更明显了。
李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跟着刘景走出车间。
院子里的黑人员工已经在屋檐下吃饭了，他们捧着用香蕉叶包着的乌伽黎，就着腌鱼吃得津津有味，看到李朴他们，热情地挥了挥手。
“这边的黑人很容易满足，有饭吃、有活干就很开心了。” 刘景说，“不像咱们，总是想太多，活得太累。”
李朴没说话，他现在只想赶紧回房间躺一会儿，缓解一下疲惫。
下午的电路图比上午的配件更难理解，各种线路缠绕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李朴看着图纸上的符号，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好几次都差点睡着，全靠掐大腿才撑过来。
刘景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疲惫，没像上午那样严格，讲解的节奏慢了不少，还时不时让他休息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