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塔的红点刚锁定目标,控制台就断了电。
屏幕黑下去的瞬间,我听见声波增幅器启动的嗡鸣。那声音不像机器运转,更像某种生物在呼吸,一胀一缩,压得耳膜发痛。下一秒,整个基地的照明系统闪了三下,随即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灯沿着走廊边缘亮起暗红色的光带。
我抓起通讯器想下令开火,频道里只有杂音。炮塔组没有回应,监控画面冻结在五百二十米的位置。灰点的突袭队已经不在原地,他们动了。
我转身冲向应急通道的门闸。右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在金属台阶上。楼梯井的通风口传来震动,不是脚步,是地下管道里的爬行声。他们从废料排污道绕进来了,那里没有安装零域感应层。
三层楼的高度,我几乎是摔下去的。落地时膝盖撞在墙上,缓了两秒才站起来。b区实验室在走廊尽头,赵明一直守在那里分析脑波数据。如果他们要夺走装置的核心算法,第一个目标就是他。
拐过转角时,我看到三个人影贴着墙前进。他们穿着深灰色作战服,关节处有金属嵌片,动作协调得不像人类。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信号干扰器,正对着天花板的监控探头释放脉冲。他们没戴头盔,脸上覆盖着半透明的呼吸面罩,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圆形滤光镜。
我没有停下。零域能量在意识里重新构建图纸——短距电磁陷阱,布置在前方五米的地砖下方。精神力刚注入现实,图纸就开始扭曲。世界树的能量波动被干扰了,零域的稳定性下降到百分之六十三。
陷阱没能成型。
我放弃了构筑,直接拉开防火门冲进实验室外的缓冲区。门刚打开,爆炸的气浪就把门板掀飞。热风裹着碎片扑在我身上,右脸一阵刺痛。我抬手摸了一下,手指沾上了血和玻璃渣。
火光从门缝里涌出来,夹杂着浓烟。我弯腰靠近地面,看到赵明站在控制台前,一只手按在终端上,另一只手正把一块黑色模块塞进实验服的内袋。他的脸上有擦伤,左眼角在流血,但手指很稳。
门外的突袭队员开始靠近。他们的步伐一致,像是共享同一个节奏。最前面那人举起武器,不是枪,是一个方形接口装置,可以直接读取存储体的数据。
赵明回头看了一眼通风口的方向,然后按下终端上的确认键。
自毁程序启动了。
倒计时显示在墙上的小屏上:00:05。
他猛地将内袋里的模块扯出来,用尽力气扔向通风口的格栅。那东西穿过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扑过去接住了它。
00:02。
我还没站稳,爆炸就来了。
冲击波把我掀翻在地,后背撞上墙壁。模块还在手里,外壳烫得几乎握不住。火舌从门框喷出,卷着黑烟吞没了整条走廊。那三名突袭队员被气浪掀翻,其中一个撞在管道上,再没动。
我靠着墙坐起来,耳朵里全是鸣响。视线模糊了几秒,等恢复过来时,发现手中的模块表面有一道裂缝。数据应该还在,但读取需要时间。
我靠在墙边,把模块接入随身终端。加载进度条缓慢推进,文件名跳了出来:防护公式v7.3。
这不是普通的结构建模。当我展开第一层参数时,立刻发现了异常——能量分配系数与零域的标准模型完全不同。它的基础逻辑不是抵抗外部冲击,而是模拟某种生命体的自我修复机制。
我继续往下看。
第二层隐藏协议解锁了。图表展开,是一张复杂的能量流转网络。节点分布规律和世界树幼苗的根系图完全一致。赵明不是在设计防御工事,他在逆向还原世界树的能量运行规则。
他早就知道零域和世界树同源。
这个公式不是用来挡攻击的,是用来让建筑“活”起来的。它能让墙体像皮肤一样感知威胁,让支撑柱像骨骼一样自主调节应力,甚至让整个庇护所具备类似免疫系统的反应能力。
我盯着屏幕,脑子转得很快。赵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东西交给我?他明明可以提前备份,或者藏在服务器里。但他选择了物理传递,还用自己的命拖住敌人。
他不信任系统了。
自从脑波连接器被发现有后门,他就意识到所有电子设备都可能被渗透。只有亲手交给我的东西,才是安全的。
我正准备保存数据,地面突然震动。不止一次,是连续的敲击声,从地下传来。他们还没走完。
我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火势被自动喷淋系统压制了,但烟雾还没散。两个突袭队员从残骸中站起来,动作迟缓,但仍在前进。其中一个手臂断裂,金属关节裸露在外,可他还是抬起了另一只手,指向我。
我抓紧模块,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生态区的方向传来植物生长的声音。
不是风吹叶子的那种响动,是藤蔓破土、穿墙、快速延伸的摩擦声。一根粗壮的藤蔓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垂下来,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它们没有攻击,而是在我头顶交织成网,形成一层密集的屏障。
冲击波来了。
第二轮声波攻击比之前更强,走廊的金属墙面开始变形。但我头顶的藤蔓网轻轻晃动,像水面上的浮萍,把大部分震荡吸收了。没有碎片落下来。
我抬头看去。
每根藤蔓的表皮上都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些线条逐渐拼合,变成一张人脸。
是赵明。
他的眼睛闭着,嘴角微微下压,像是在承受某种压力。纹路不是刻上去的,更像是从内部透出来的光形成的影像。小雨在远处操控这些藤蔓,但她现在做的不是防御指令,她在复现记忆。
世界树通过她,把赵明最后的样子留了下来。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模块,公式还在屏幕上滚动。最后一行写着:“当结构学会呼吸,毁灭就不再是终点。”
脚步声又近了。
两名突袭队员穿过烟雾,朝我走来。他们的步伐依然整齐,但速度慢了。其中一个的头部滤光镜碎了,露出里面机械连接的线路。
我没有后退。
我把模块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放在墙上。零域能量再次调动,这次我不再构建实体结构,而是将公式中的能量模型导入基地主框架。防护系统不需要重建,它可以“醒来”。
墙体内部的合金骨架开始微调角度,地板下的导能槽重新排列流向。整个建筑像被注入了心跳,轻微震颤。
第一个突袭队员举起武器时,我看到了他身后地面的裂缝。
一道细小的裂痕从他脚底蔓延开来,不是爆炸造成的,是建筑本身在排斥入侵者。零域正在响应新的公式,它开始识别谁是威胁。
他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地砖突然翘起,边缘锋利如刀刃。他失去平衡,摔倒的瞬间,天花板的藤蔓网垂下一根分支,缠住他的手腕,把武器打落在地。
第二个人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了眼藤蔓上的脸,动作顿了一下。
我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