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的眼睛突然睁开，云逸尘的手僵在半空。
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银色的光。石室里的空气变得很沉，呼吸都变得困难。
慕容雪往后退了一步，三根毒针已经滑到指尖。她没动手，因为她发现这具尸体没有动，也没有攻击他们。可周围的墙上开始出现影子。
影子越来越多。有云逸尘拿剑砍林玄风的背影，有他抱着苏清绾站在废墟里大笑，还有他跪在一坟前磕头，额头流着血。
“这些……都是假的。”云逸尘低声说。
“不全是。”慕容雪盯着墙上的画面——她把毒药放进苏清绾的茶杯，手在发抖。那天她以为没人看见，现在却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墙上。
墙上的影子突然动了。其中一个云逸尘转过头，看着真正的他，嘴角咧开：“你真能救她？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另一个影子伸出手，碰到云逸尘的脸，冰凉刺骨。
云逸尘一拳打过去，拳头穿过了影子，砸在墙上，砖石碎裂。他喘着气，发现自己手臂上多了几道伤口，正在流血。
“它不是打身体。”他说，“是打我们的过去。”
“什么意思？”慕容雪皱眉。
“我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心里想的东西。”云逸尘看着不断闪现的画面，“它用这些来对付我们。”
话刚说完，地面晃了一下。干尸的手指动了，握着凝神草的手松了一点。这时，空中出现很多银线，从四面八方缠过来，缠在两人身上。
云逸尘胸口一紧，心跳像被捏住。
“别碰那草！”慕容雪大喊。
但已经晚了。银线顺着他们的伤口、呼吸和眼神钻进身体，脑子里一下子冒出很多画面——
云逸尘看到小时候躲在柴房哭，母亲死了，族人说他是灾星；看到苏清绾第一次给他包扎，手抖但不肯松；还看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躺在血里，苏清绾抱着他喊他的名字，声音嘶哑。
慕容雪咬破舌尖，靠疼痛让自己清醒。她看到家族被灭门，父亲死前瞪着眼看她逃跑；看到楚寒为她挡毒箭，背上插着三支黑羽箭；还看到苏清绾躺在棺材里，脸上盖着白布，而她站在旁边，手里攥着一瓶没来得及喂的解药。
“这是试炼。”云逸尘闭眼又睁眼，“它要我们证明，有没有资格拿这草。”
“怎么证明？”慕容雪声音发抖。
“说实话。”云逸尘往前走一步，脚下的砖裂开，黑色藤蔓缠上小腿，“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变强。是为了让苏清绾活下来。”
藤蔓越收越紧，皮肤破了，血滴在地上。
“我恨过所有人。”他继续说，“恨林玄风杀我家，恨师门赶我走，恨老天不公平。但现在我不恨了。只要她能醒，让我死也行。”
话音落下，缠他的藤蔓松了一点。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
“我也说实话。”她看着墙上的影子，“我一开始讨厌苏清绾，因为她太好，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我给她下过毒，就想让她倒霉一次。可她发现了，不但没揭发我，还帮我瞒着长老。”
她的声音低了些：“第二次我下毒，她替我喝了半杯，差点死掉。第三次……她发烧三天，醒来第一句话是问我有没有按时吃解毒丸。”
墙上的影子开始晃动。
“我现在不想抢云逸尘。”她说，“也不想当什么天才少女。我就想护她这一次。不是赎罪，是我真心想这么做。”
她抬起手，一只黑色的小虫从袖子里爬出，在她指尖盘成一圈。
“这是我最后一只噬心蛊，能吞因果线。你要拦我，我就让它吃我自己。”
银线猛地一抖，缩回半尺。
两人一起向前走了一步。
地面再次裂开，这次冒出来的不是记忆，而是未来的可能——
云逸尘看到自己拿到凝神草，冲回密室，苏清绾睁开眼笑了。可下一刻，他咳出大口黑血，倒在地上，手指离她只剩一寸。
慕容雪看到自己带回仙草，却被家族抓回去关进地牢，十年不见天日。她所有的蛊虫枯死，经脉毁了，再也无法修炼。
一个声音响起，不在耳边，而在骨头里：
“取草可以救人，代价是命和运。你们还敢往前吗？”
云逸尘没停下。
他直接割开手腕，鲜血喷出，在空中画了一道符。符燃起来，火是暗红色的，像旧血。
“我的命早就不归天管了。”他说，“十年前我在葬仙谷爬出来时，阎王簿上就没我名字。”
他一脚踩碎藤蔓，大步走向石棺。
慕容雪掐了个诀，指尖黑蛊飞出，撞向银线。蛊虫尖叫，身体迅速干瘪，硬生生撕开一条路。
“我也不要什么好运。”她冷笑，“坏运气我拿去喂蛊！”
两人同时伸手。
就在指尖快碰到凝神草的瞬间，石棺上方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银光流转，瞳孔里映着无数命运丝线。
眼睛眨了一下。
一股大力压下，云逸尘单膝跪地。慕容雪摔倒在地，嘴角流血。
“最后一问。”那声音响起，“如果这草只能救一个人，你救谁？”
云逸尘抬头，直视那只眼。
“我救她。”
“哪怕你会死？”
“死过的人不怕再死一次。”
慕容雪撑着地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
“我也选她。我不是圣女，也不伟大。但我答应过楚寒，这一路我要走到最后。”
因果之眼停了几秒。
忽然，一道虚影从眼中分离，化作一只苍白的手，抢先抓向凝神草。
云逸尘反应极快，侧身一撞，把那手撞偏。草叶晃动，幽蓝光芒一闪，落入他手中。
石室剧烈震动。
银线全断，墙上的影子炸成碎片，地面裂缝蔓延到四周。干尸的眼睛慢慢闭上，手指完全松开，身体变成灰烬，随风散去。
云逸尘紧紧握住凝神草，指节发白。
草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有生命一样跳动。
慕容雪靠在墙边喘气，脸色苍白，袖中毒蛊只剩一点微光。
“拿到了。”她轻声说。
“嗯。”云逸尘点头，低头看手中的草。
叶片弯弯的，通体幽蓝，边缘有一点金纹。它不该在这里，也不该被他们拿到。
但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苏清绾还在等。
“走。”他说。
转身时，脚下一块砖塌了，露出下面一个黑洞。冷风吹上来，带着腐臭味，还有种熟悉的味道——
和楚寒给的保命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