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魔渊深处,紫夜宫巍然矗立于永夜般的暗色天幕下。
宫墙外,紫夜冥正半跪在翻新的黑土边,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将一粒粒暗紫色的种子埋入土中。
他今日以鎏银发饰束起了那头黑紫渐变的长发,几缕不驯的发丝垂落额前,在魔界幽微的风里轻轻拂动。
小魔龙逝空蹲在一旁,用锋利的爪子麻利地刨出一个个小坑,尾巴尖无意识地扫着地面,扬起淡淡的尘灰。
“主人,这土……真能种活人间的花吗?”
逝空歪了歪脑袋,看着那些与周遭暗红土壤格格不入的种子。
“咱们魔界的土,连魔棘草都长得恹恹的。”
紫夜冥动作未停,嗓音低沉:
“这次不是人间的花。我向大祭司求了些曼陀罗的种子——本就是魔界的花,应当能活。”
他说得平静,可指尖抚过土壤时,力道却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仿佛埋下的不是花种,而是某种易碎的念想。
逝空眨了眨竖瞳:
“紫夜宫全都按您说的重新修葺了,女主人一定会喜欢的!”
他语气雀跃,却又带了点迟疑。
“可是……女主人什么时候才会来呀?”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紫夜冥脑后的长发如墨瀑般扬起,发间银饰流转过幽暗的光。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阮阮在大祭司的殿里。她说……想来魔界矿山收矿。”
语气里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落寞,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他怎么也没料到——最后竟是那位素来洁癖、不染尘埃的大祭司夕昼,不动声色地,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揽入怀中。
逝空似懂非懂地看着主人垂下眼睫,继续专注地埋种。
他忽然觉得,主人种下的或许不止是花。
紫夜宫外,新栽的曼陀罗沾土就开花,已蔓延成一片迷离的紫雾。
风过时,层层叠叠的花瓣如蝶翼轻颤,散出幽缈的甜香。
“听说魔尊挨揍了。”
逝空一边用尾巴尖拨弄着花叶,一边压低了嗓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紫夜冥正弯腰撒下最后一把花种,闻言指尖微顿:
“魔界还有谁能动我哥?”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逝空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
“听说大祭司和小月亮有了女儿,魔尊直接冲去魔殿——”
他缩了缩脖子,做了个挨打的动作。
“结果被揍得可惨了,啧啧。”
紫夜冥直起身,掸了掸袖口的灰尘,紫瞳里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夕昼确实能打。”
“当初我们几个联手围攻,想教训他一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一道清泉叩玉般的嗓音随风飘来。
紫夜冥蓦然转头。
花海尽头,阮轻舞正踏着满地落紫缓步而来。
一袭月白云纹裙摆拂过曼陀罗低垂的花盏,在她身畔摇曳出深浅交织的影。
魔尊紫夜宸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玄袍凛冽,面色却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紫夜冥的视线完全凝在了阮轻舞身上。
他快步走到一旁的水池边,仔细洗净手上沾染的泥土与花屑,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某种郑重的仪式感。
然后他转身走向她。
“阮阮,你来了。”
他开口时,方才谈论战斗时的那份不羁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明亮的神情。
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凌厉——剑眉斜飞入鬓,眉骨下那双紫瞳如深渊蓄着星火,此刻正清晰地映出她的轮廓。
薄唇扬起弧度,笑意从唇角一路漫进眼底,冲淡了眉宇间天生的桀骜。
一袭玄墨锦袍随步伐流动,其上鎏金暗纹如活物般在衣袂间游走,似有万千隐秘的魔纹在幽光中明灭。
黑紫渐变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更添几分狂放不羁的风致。
他在她面前站定,身上还带着曼陀罗的冷香和魔界土壤特有的微涩的气息。
“结果,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他目光始终未离她,话却是接续着之前的。
“他抬手间,漫天都是银焰,谁能靠近他?”
语气里带着无奈的感叹,可眼底的笑意却真实而温热,仿佛只要她在眼前,连谈及那段堪称狼狈的往事,都成了值得分享的趣闻。
风又起,吹得满宫曼陀罗如紫浪翻涌。
花海中央,他望着她,身后是重建一新的紫夜宫,是精心栽种的花,是一次次无声的等待与修缮。
而此刻,她终于站在了他种的花丛里。
“哥,多谢你送阮阮过来。”
紫夜冥朝兄长点了点头,目光却仍落在阮轻舞身上。
紫夜宸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淡:
“顺路而已,怕小月亮不认得这里的路。”
他俊美邪肆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黯淡。
他连那个洁癖入骨的大祭司都没争过,小月亮究竟看上那人什么了?
难不成喜欢他浑身银焰净化、碰一下都要被拍开三尺远的做派?
“玄焰哥哥真贴心。”
阮轻舞轻声说着,视线落在他脸颊一处微红的灼痕上。
“你受伤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小盒莹白的药膏,指尖勾了些许,轻轻涂在那道伤痕上。
药膏沁凉,她的指腹却温热,两种温度交织着渗入皮肤。
紫夜宸浑身一僵,血液骤然喧嚣着涌上耳根,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火焰裹住,从脖颈一路红到了眼尾。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里的回音。
紫夜冥眸光微沉,忽然伸手接过阮轻舞手中的药盒:“我来吧。”
动作自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他沾了药膏,力道不轻不重地抹在兄长伤处,紫瞳深处暗流轻涌。
阮轻舞并未察觉这细微的暗涌,她的目光已被满宫盛放的曼陀罗攫住。
深浅交错的紫,在幽暗天光下流转着梦境般的光泽,花浪随风起伏,令人晕眩的香浮漾在殿宇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曼陀罗有剧毒,但如今不在禁灵绝地,她倒是不会受到影响。
“玄幽,这些花开得真美。”
她轻声赞叹,眼底映着漫天紫晕。
紫夜冥指尖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眼,看向站在花海前的她——月白的裙摆拂过紫瓣,发梢沾着花香,整个人像忽然落入魔渊的一缕皎洁月光。
“阮阮喜欢就好。”
他缓缓笑了。
那笑容褪去了所有桀骜与锋芒,只剩下澄澈的几乎烫人的喜悦。
他放下药盒,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望向这片为她盛放的紫海。
风声过耳,花枝摇曳。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易醒的梦:
“这些……都是为你种的。”
“我很喜欢。”
阮轻舞的声音很轻,落在风里,却像一颗温暖的星子坠入紫夜冥的心渊。
只这一句,那些日夜修缮宫阙、精心栽种花木时隐约的忐忑,那些等待中悄然滋长的落寞,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望着她映着花海的侧脸,只觉得整片魔界的永夜都为此亮了一瞬。
“阮阮不是说要去收矿么?”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放得柔和。
“我们这就出发。只是魔界矿山多位于黑雾禁区,你要跟紧我。”
他抬手轻挥,一旁的逝空仰首发出一声清越龙吟,身形在幽光中骤然变大。
漆黑的鳞甲覆满流畅的躯干,投下大片阴影,一双金瞳在昏暗天光下燃着威严的焰色。
威风凛凛的魔龙垂首,乖顺地伏在宫前。
紫夜冥自然而然地牵起阮轻舞的手,引她踏着虚空缓步而上,稳稳落在龙首光滑的鳞甲间。
她的指尖微凉,他却握得轻柔,像拢住一片昙花。
“逝空,不介意本尊也上来吧?”
魔尊紫夜宸衣袂一振,已然轻飘飘跃至龙颈处,玄袍在气流中猎猎作响。
“魔尊大人请便。”
逝空瓮声回应,龙尾轻轻摆动。
“哥,你很闲?”
紫夜冥挑眉,紫瞳里掠过一丝无奈。
“嗯。”
紫夜宸答得坦然,目光扫过阮轻舞。
“黑雾禁区凶险莫测,本尊陪着安心些。”
紫夜冥沉默片刻,终是微微颔首。兄长所言非虚,多一人护她周全,总是好的。
“走吧。”
逝空昂首长啸,鼓荡起猛烈的气流,载着三人冲天而起,没入魔渊层层叠叠的暗云之中。
愈往深处,天色愈沉。
直至前方地平线被一片浓黑彻底吞噬——那里没有光,没有声,只有永恒翻涌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雾气。
黑雾禁区。
还未真正进入,仅仅是靠近边缘,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已扑面而来。
紫夜冥与紫夜宸同时蹙眉,灵海深处传来细微的躁动,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着本源魔力。
那是魔界至暗之地,连他们这般境界,都不敢轻视。
逝空速度渐缓,龙躯绷紧,金瞳警惕地凝视着前方吞噬一切的黑幕。
紫夜冥不自觉地将阮轻舞往身边拢了拢,掌心幽紫色的魔焰悄然燃起,在浓稠的黑暗边缘,绽开一小团静谧而执拗的光。
“阮阮,这里真的很危险……”紫夜冥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紧绷,“那些矿,不要也罢。”
他身侧幽紫色的魔焰明灭不定,映亮了他凝重的侧脸。
前方翻涌的黑雾像活物的脏腑,弥漫着令人灵海刺痛的恶意。
“别担心。”
阮轻舞的声音却依然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轻软的安抚。
“我能应对。”
她轻轻拍了拍逝空颈侧坚硬的鳞片:“往前飞就好。”
魔龙低吼一声,奋力一振,猛地扎进那片吞噬光线的浓黑之中。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翻涌纠缠的黑雾,在即将触及阮轻舞衣角的刹那,竟如遇骄阳的残雪般,仓皇退散!
一道无形温柔的涟漪以她为中心漾开,所过之处,黑雾层层消弭,显露出被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真实地貌。
紫夜冥瞳孔微缩。
紫夜宸亦怔然抬眸。
在他们眼前,一座座沉寂的矿山巍然浮现——矿石表面流淌着幽蓝、暗金、深紫的天然纹路,在稀薄的天光下折射出梦境般的微芒。
原本盘踞在此阻隔一切生机的黑雾,此刻竟退至数丈之外,畏怯般不敢再近半分。
“这些雾……在怕你。”
紫夜冥低声说道,语气里混着震撼与恍然。
“你们魔界不是最缺这些灵矿么?”
阮轻舞转身看向两人,眼眸清亮。
“我今日来,本就是来帮忙的。”
她伸手虚虚一划,指向最近那座泛着月白光华的矿山:
“玄幽从前送我的矿山,我就收走了。”
指尖又轻移向更远处连绵的矿脉。
“余下的,你们自行收取便好。”
“小月亮……”
紫夜宸喃喃唤道,眼底蓦然涌上明亮的光彩。
她总是这样——看似温软如水,却总在无声处照见最深的暖意。
胸腔里那股灼烫的情感翻涌着,几乎要冲破他的桀骜外壳。
他真的特别喜欢小月亮。
他忽地低笑一声,玄袖振开,磅礴的魔气化作万千流影扑向矿山:
“好,那本尊就不客气了。”
紫夜冥却没有立刻动作。
他仍站在阮轻舞身侧,垂眸看着她被矿脉微光照亮的侧脸,看着她唇角那缕始终如一的柔和弧度。
许久,他才很轻地、极认真地说:
“阮阮,谢谢你。”
不是为这遍地的珍稀矿藏。
是为她踏入这片荒芜危险之地时,不曾犹豫的脚步;是为她轻描淡写驱散黑雾时,那份从容之下的温柔心意。
逝空在低空盘旋,龙尾搅动着稀薄的黑雾残余。
紫夜宸的魔气已缠绕上一座山峰,开始剥离精纯的矿髓。
而紫夜冥终于也抬起手,幽紫的流光自掌心流淌而出,却先是在阮轻舞周身悄然布下一层光晕,像一道无声的守护结界,然后才转向那些沉默的矿山。
天光从消散的黑雾缝隙间漏下,落在她发梢,落在他专注的眉宇,落在遍地逐渐苏醒的星辰般的矿石光泽上。
魔界的矿脉之丰,确为六界之冠。
只是往日黑雾如狱,魔族空守宝山,却寸步难进。
而今黑雾退散,魔尊紫夜宸所经之处,玄袖翻飞间,成片的灵矿化为流光没入他袖中乾坤——魔界,终于在这一日,真正触到了那些沉寂万年的珍宝。
他们来到了一片天星矿洞。
洞壁穹顶嵌满了幽蓝与银白交织的晶石,宛如将整条星河凝铸在了岩层之中。
光晕流转间,地面也积着细碎的晶尘,每一步踏下都漾开星子般细碎的微光。
此处美得不似魔界,倒像坠落深渊的一个梦境。
黑雾在阮轻舞十步之外蜷缩着,不敢近前。
可就在紫夜宸为收取深处一片璀璨矿髓而稍稍走远、脱离她周身无形屏障的刹那——
一缕如有生命的黑雾,猛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嘶……”
紫夜宸身形骤然一僵。
魔族灵海本就易与黑雾共鸣,而他灵海深处沉积的黑雾本就浓重。
此刻外界这一缕黑雾侵入,恰似火星溅入油池。
轰——
磅礴的黑雾自他体内爆涌而出,与周遭矿洞中的雾气疯狂交融、膨胀,眨眼间便化作吞噬一切的漆黑漩涡!
他周身的护体魔焰明灭不定,玄袍在狂暴气流中猎猎狂舞,一张俊美邪肆的脸此刻苍白如纸,额角青筋迸现,紫瞳深处已有猩红之色寸寸蔓延。
“玄幽——带小月亮走!”
他嘶声低吼,声音因极度压抑而沙哑破碎。
灵海暴动之下,他随时可能彻底失去理智,化作只知杀戮的凶魔。
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绝不能伤到她分毫。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转身,朝着矿洞最深处疾掠而去,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哥!”
紫夜冥脸色骤变,怎会看不出兄长已至失控边缘。
他一把拉住阮轻舞的手腕:“阮阮,我们先离开这——”
可下一刻,他手中一空。
那道月白的身影竟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紫夜宸消失的方向,裙摆拂过满地星尘,荡开一道流光般的轨迹。
“阮阮!”
紫夜冥心脏几乎停跳,想也未想便纵身追去。
然而周遭失去阮轻舞气息镇压的黑雾,顿时如嗅到血腥的兽群,从四面八方扑卷而来!
“唔……”
他闷哼一声,灵海同样剧震。
属于灵海黑雾被外界黑雾引动,开始疯狂翻涌冲撞经脉。
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涌上腥甜,可他脚步未停,甚至爆发出更快的速度,死死追向前方那点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月白。
小魔龙逝空早已被他及时收回空间。
此刻,唯有他朝着她奔赴。
“玄幽,别离我太远。”
她始终留意紫夜冥的情况,见到他在自己附近,那黑雾并不浓郁,这才继续前行。
矿洞深处,紫夜宸单膝跪地,指节绷得惨白。
周身翻腾的黑雾已凝成近乎实质的茧,将他层层包裹。
猩红之色彻底侵染了他的眼眸,残存的理智在无边暴戾中浮沉,如风中残烛。
可当他模糊的视野里,忽然映入那张染着星尘与忧急的脸庞时——
“小月亮……走啊——!”
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声音却破碎得几乎听不清。
黑雾随着他的情绪更加狂暴地旋涌,矿洞四壁的晶石开始簌簌剥落、炸裂。
阮轻舞却在漫天迸溅的晶屑与狂舞的黑雾中,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伸出手,没有畏惧,没有迟疑,就这么轻轻捧住了他因痛苦而狰狞的脸。
“玄焰哥哥,”她的声音温静如初,穿透了黑雾的嘶啸,清晰落进他濒临崩溃的灵识深处,“别怕。”
掌心泛起月华般皎洁柔和的光晕。
那光所及之处,狂躁的黑雾如遇烈阳的霜雪,发出无声的哀鸣,开始寸寸消散。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一瞬间,肆虐翻腾的黑雾,竟像被无形的弦骤然勒紧,猛地一滞。
“玄焰哥哥交给我——”
阮轻舞的声音贴着他震颤的胸膛传来,轻而坚定。
她一手仍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寻到他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一根一根,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将他的手指掰开,而后紧紧握住。
十指交扣的刹那,他掌心滚烫的魔纹与她微凉的肌肤相贴,激起一阵战栗般的麻。
“我的神魂要进入你的灵海,”她抬眸,望进他猩红混乱的眼瞳深处,“别抗拒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皎洁如月华的神魂之力,已沿着相握的手、相贴的额心,温柔而强势地漫入他狂暴沸腾的灵海。
紫夜宸浑身剧震。
那感觉并非侵入,更像久旱龟裂的焦土突逢甘霖倾洒——清凉、纯净、带着涤荡一切污浊的磅礴生机,所过之处,疯狂肆虐的黑雾如遇克星,嘶鸣着退散消融。
更致命的是她的神魂本身:柔和却无边无际,将他躁动暴戾的神识轻轻包裹、抚慰,带来近乎灭顶的亲密交融。
“嗯——!”
他仰起脖颈,喉间溢出压抑的喘息,额间那对紫晶魔角再也无法控制,骤然出现,在幽暗矿洞里流转着濒临失控的暗芒。
几乎同时,紫夜冥也踉跄着冲破最后一片黑雾,跌跪在他们身侧。
他周身魔气紊乱,暗紫纹路已在颈侧蔓延,显然也已至极限。
阮轻舞没有犹豫。
分出一半神魂,如月华分流,清澈温和地注入紫夜冥濒临暴走的灵海。
她一手握住紫夜宸滚烫的手,另一手轻轻覆上紫夜冥紧绷的手背。
三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皎洁河流悄然连接、循环。
黑雾的嘶啸渐渐低沉。
紫夜宸与紫夜冥几乎是同时,被那股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力量引导着,缓缓跌坐在身后冰凉璀璨的天星矿石面上。
他们一左一右靠着她,眼眸半阖,长睫颤抖,额间魔角暴露在空气中,泛起一层湿润的水晶般的光泽。
异常的乖顺。
只是那两对魔角烫得惊人,内里流转的紫光急促闪烁,如同他们擂鼓般的心跳,如同血液里奔涌的几乎要冲破躯壳的灼热。
“小月亮……”
紫夜宸沙哑地唤她,声音里带着未褪的痛楚,与更深层、更陌生的渴求。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极大,却又在拼命克制,生怕捏碎了她。
另一侧的紫夜冥则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
可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早已汗湿,魔角尖端难以自抑地轻颤着,每一次颤动都带起周身细小电流般的酥麻。
“阮阮,我……”紫夜宸艰难地吞咽,喉结剧烈滚动,“我好热……”
那热并非源于残留的黑雾,而是源于灵海被彻底净化、抚慰后,骤然空茫又极度敏感的神魂,源于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她毫无保留的触碰。
矿洞寂静,唯有晶石微光流转,映照着他们依偎的身影。
她闭着眼,长睫垂下,专注地引导着净化之力。
而他们,两个素来桀骜难驯的魔界至尊,此刻却像被驯服的凶兽,靠在她肩头轻颤,额间魔角滚烫,呼吸灼热交织。
“小月亮,求你——也疼疼我——”
“阮阮,别理他,你疼我就好。”
“……”
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