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宁安堂时,鸳鸯已带人将正房布置妥当。
贾琮走进正房,见陈设简洁雅致,多是紫檀、花梨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博古架上摆着些瓷器玉器,虽不奢华,却自有一股气度。
鸳鸯上前道:“爷,都按您平日喜好布置的。书房在东厢,已摆好了您的书籍笔墨。卧房在西间,床褥都是新的。”
“辛苦你了。”贾琮点头,“尤大嫂子和蓉儿媳妇那边,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尤大奶奶住原来的院子,小秦奶奶也住回原来的天香楼。奴婢已派人送去了日常用品,若有短缺,她们会说的。”
正说着,岁安从外面进来,低声道:“伯爷,赖升去账房支了二百两银子,说是元宵采买之用。”
贾琮挑眉:“可有票据?”
“有,票据上写的是购买灯笼、烟花、糕点等物。”岁安道,“但据咱们的人盯着,他只买了一百五两的东西,剩下的...”
“不急。”贾琮淡淡道,“让他贪。贪得越多,将来吐出来的越多。你继续盯着,证据收集齐全。”
“是。”
岁安退下后,贾琮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松。
网已撒下,饵已放下,就等鱼儿咬钩了。
而此刻的赖升,正在账房里拨着算盘,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二百两银子,虚报五十两,这还只是开始。这位新主子果然好糊弄,看来以后的日子,会比在珍大爷手下时更滋润...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众人很快在宁府安顿下来。贾琮吩咐赖升和岁安继续添置府里需要的各种物件,特别嘱咐“不必吝啬,要体面周全”。
赖升闻言大喜——这可是明目张胆捞油水的机会!但岁安这个二管家与他一同办事,又让他觉得束手束脚。这年轻人看似憨厚,却总在一些细节上问得仔细,让他不好做得太过。
于是接下来几日,赖升开始了对岁安的腐蚀拉拢。
“岁安兄弟,”这日两人从账房出来,赖升亲热地搭着岁安的肩,“这些天辛苦了。走,哥哥请你去喝两杯,咱们也聊聊体己话。”
岁安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讥诮,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这怎么好意思...赖管家是前辈,该我请您才是。”
“哎,什么前辈不前辈的,都是为主子办事。”赖升笑得见牙不见眼,“以后府里的事,还得咱们兄弟多商量着办。”
两人来到西街一家酒楼,赖升要了雅间,点了上等酒菜。几杯酒下肚,赖升开始试探:“岁安兄弟跟着伯爷多久了?”
“近一年了。”岁安含糊道,“在伯爷去北疆前就跟着伯爷。”
“难怪伯爷如此信任你。”赖升给他斟满酒,“不过兄弟啊,哥哥得提醒你一句,这府里管事,光有主子信任还不够,还得会做人。”
岁安装作不解:“赖管家这话是...”
赖升压低声音:“你看那些管事,哪个不是家里有房有地?光靠那点月钱,够做什么?咱们当奴才的,也得为子孙后代想想。”
他观察着岁安的神色,见对方眼中闪过贪婪,心中暗笑,继续道:“就说这次元宵采买,二百两银子,实际花了一百五,剩下的五十两...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岁安故作犹豫:“这...要是被伯爷发现...”
“发现什么?”赖升嗤笑,“伯爷年轻,不懂这些。再说了,账目做得漂亮些,谁能看出来?这可是惯例,从前珍大爷在时,也是这般。”
岁安沉默片刻,终于咬牙道:“那...那就听赖管家的。”
“这就对了!”赖升大笑,又给岁安倒酒,“以后咱们兄弟同心,都有的赚!”
从那以后,岁安装作一朝权在手,便得意忘形,与赖升勾搭成奸,在采购中大肆贪墨。底下那些管事见两位管家都如此,更是有恃无恐,在自己负责的摊子里疯狂贪占。
贾琮冷眼旁观,心中已给这些人判了死刑。之所以还未动手,实在是因为这几日太忙了。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这一日,贾琮早早起身,领着两府主要子孙前往贾家宗祠祭祀。贾母、贾赦、贾政等人都到了,众人按辈分排列,在族长空缺的情况下,由过继到宁府的贾琮主祭。
祠堂内香烟缭绕,贾琮诵读祭文,声音清朗沉稳。贾母看着这个过继出去的孙子,心中百味杂陈。贾赦等人也是神色各异,但此刻在祖宗牌位前,都不得不收起心思,恭敬行礼。
祭祀完毕,已是中午。贾琮回到宁府,与尤氏、秦可卿、惜春四人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团圆饭。
“怎么不叫二姐姐她们过来?”惜春问道。
尤氏温声道:“元宵节各家都要团聚,西府那边自然也要一起用饭。”
秦可卿给贾琮布菜,柔声道:“琮叔晚上可是有约?”
贾琮点头:“约了朋友看灯。”
惜春眼睛一亮:“我也想去!”
“今天人多,你还小,不安全。”贾琮摸摸她的头,“等明年,哥哥一定带你去看。”
惜春虽然失望,但还是懂事地点头:“那哥哥要给我带花灯回来。”
“好,一定。”
饭后,贾琮回房换了身衣裳。还未到晚饭时间,他便出了府,往陶然居而去。
今日陶然居生意极好,楼上雅间早已订满。贾琮是东家,自然留了最好的位置。他点好了楚菀卿喜欢的糕点饭菜,刚坐下不久,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楚菀卿走了进来。
今日的她,既不是以往女扮男装的俊俏公子打扮,也不是宫宴那日华丽的公主服饰,而是穿着一身浅碧色织锦袄裙,外罩月白绣梅斗篷。头上梳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只簪了一支白玉簪,耳上坠着珍珠耳珰,素雅清新。
她本就生得极美,此刻褪去华服,更显天生丽质。眉眼如画,肌肤胜雪,那双清澈的眸子看过来时,贾琮竟有一瞬失神。
“看什么呢?”楚菀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贾琮回过神,笑道:“看今日的菀卿,与往日不同,更添几分清丽。”
楚菀卿抿嘴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