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那片承载了一场巅峰之战、已然面目全非的雪原,陈北玄与凌清雪驾驭遁光,一路向北。
越是深入,气候越发酷寒。下方的地貌已从荒原彻底变为永恒的冻土,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冰山如利剑直插苍穹,巨大的冰川在缓慢移动,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空气中的灵气变得极其稀薄且狂暴,夹杂着一种能冻结神魂的阴寒之力,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一时三刻便会化为冰雕。
这里,便是太清玄天着名的生命禁区之一——永夜冻土。
因其特殊的地理与法则环境,此地终年不见天日,唯有极光偶尔在漆黑的天幕上摇曳,提供些许微弱的光亮。传说,冻土深处埋葬着上古冰凤的遗骸,其散发的极致寒意,造就了这片不毛之地。也正因环境恶劣,此地成了许多邪修、魔道以及被通缉者的隐匿之所,龙蛇混杂,危机四伏。
陈北玄根据从那枚黑色玉简中得到的残缺星图,不断调整着方向。那星图指向冻土深处一个名为“幽蚀之眼”的地方,被标注为“万魂朝宗”第三节点。
连续飞行了数日,周围的环境越发死寂。连那些适应了极端环境的冰系妖兽都几乎绝迹,只有永无止境的寒风在呼啸,卷起漫天冰晶,如同死亡的叹息。
“这里的死寂之气,比万药山脉那个节点要浓郁和精纯得多……”陈北玄神色凝重。他能感觉到,这片冻土的地下,仿佛潜藏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死亡源头,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汲取着整个区域乃至更广阔天地的生机与灵魂之力。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巨大冰棱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天坑!
天坑的直径恐怕有千里之巨,深不见底,边缘陡峭如刀削斧劈。坑内并非黑暗,而是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的幽暗雾气!这雾气散发出比外界浓郁百倍的幽冥死气,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痛苦扭曲的灵魂虚影,它们无声地嘶嚎着,试图挣脱,却被那雾气无情地吞噬、拉扯回去。
而在天坑的最中心,幽暗雾气的源头,是一个缓缓旋转着的、巨大无比的旋涡!旋涡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紫色,仿佛一颗巨大魔眼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这片天地。旋涡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整个永夜冻土的法则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加磅礴的死寂与吞噬之力!
幽蚀之眼!
名副其实,仿佛幽冥侵蚀现实世界所睁开的一只魔眼!
仅仅是远观,凌清雪便感到神魂一阵刺痛,体内的冰魄玄功都运转滞滞,仿佛要被那魔眼散发的力量冻结、侵蚀。她脸色苍白,下意识地靠近陈北玄。
陈北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幽蚀之眼”。他的混沌元婴在此地异常活跃,不仅是因为感受到了强大的死气,更因为他从那魔眼之中,感知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熟悉的波动——与他之前摧毁的节点核心肉瘤,以及青木界遭遇的尊主投影,同出一源,但更加深沉、更加古老!
而且,这“幽蚀之眼”并非完全自然形成,他能看到,在天坑的边缘,隐约分布着一些人工修筑的、与万药山脉那座祭坛风格类似的黑色石柱,它们如同阵基,不断地将汲取来的能量汇入中心的魔眼旋涡之中。
“好大的手笔……”陈北玄心中凛然。这“幽蚀之眼”的规模与能量层级,远超万药山脉那个节点十倍不止!其散发出的气息,已然稳稳达到了化神期的门槛!这绝非元婴修士能够撼动,甚至普通的化神初期前来,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幽冥殿在此地投入的力量,恐怕远超想象。
“我们……要进去吗?”凌清雪声音微颤地问道,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即便是她也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陈北玄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暂时不行。此地已成气候,且有重兵把守。”
他的神识已然感知到,在那幽暗的雾气之中,潜藏着无数强大的气息。有浑身覆盖着冰甲、眼眶燃烧着幽蓝魂火的亡灵骑士;有由纯粹死气凝聚而成的、形态不定的幽魂领主;更深处,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深沉,丝毫不弱于之前的血屠与影魅,显然是坐镇此地的幽冥殿强者!
贸然闯入,与送死无异。
“必须先摸清此地虚实,找到其运转的核心弱点,或者……等待时机。”陈北玄冷静地分析。他虽自信,却不莽撞。
他带着凌清雪,悄然后退,在距离“幽蚀之眼”数百里外的一处冰山裂缝中,开辟了一个临时的洞府,布下隐匿阵法,暂时落脚。
接下来数日,陈北玄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每日以神识远远观察“幽蚀之眼”的动静,记录其能量波动规律,以及那些守卫的巡逻路线与换防时间。
他发现,每隔十二个时辰,那“幽蚀之眼”的旋涡旋转速度会达到一个峰值,同时天坑周围的那些黑色石柱会爆发出强烈的幽光,似乎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能量输送或转化。而在这个时候,守卫的巡逻也会出现短暂的间隙。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陈北玄心中思忖。但他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关于那些黑色石柱的具体作用,关于坐镇强者的人数与实力。
这一日,他正在洞府内推演,忽然心有所感,神识捕捉到远处有一队修士,正小心翼翼地朝着“幽蚀之眼”的外围区域摸索过来。
这队修士约有七八人,修为最高者是一名元婴中期的老者,其余皆是金丹修为。他们身着统一的白色皮袄,上面绣着冰晶雪花图案,似乎是北部某个宗门的服饰。人人带伤,神色仓惶,仿佛正在被什么追赶。
“是‘冰魄仙宗’的人!”凌清雪认出了那服侍,低声惊呼。冰魄仙宗乃是太清玄天北部的一个大型宗门,以冰系功法着称,其实力虽不及九大宗,但也非同小可。看他们这副模样,显然是遭遇了重大变故。
陈北玄目光一闪。这些地头蛇,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幽蚀之眼”的情报。
就在他思索之际,那队冰魄仙宗修士的后方,阴风骤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数十名骑着骷髅战马、手持骨矛的亡灵骑士,如同潮水般从冰棱后涌出,朝着他们发起了冲锋!为首的一名亡灵骑士统领,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
“结阵!快结冰魄玄晶阵!”那元婴中期的老者嘶声怒吼,众弟子慌忙结阵,道道冰蓝色光柱升起,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冰晶护盾。
然而,那些亡灵骑士冲锋之势极其凶猛,骨矛之上缠绕着浓郁的死亡之气,不断轰击在冰晶护盾之上,发出“砰砰”的巨响。护盾剧烈震颤,光芒迅速黯淡,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冰魄仙宗众人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平淡的声音突兀地在战场上空响起:
“此地,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声音未落,一道细微的混沌指力,如同穿越了空间,无声无息地点在了那名冲锋在最前方的亡灵骑士统领的眉心。
噗!
那亡灵骑士统领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眼眶中的魂火瞬间熄灭,连同其座下的骷髅战马,一同化作漫天黑色的冰晶粉尘,飘散开来。
一指,秒杀元婴初期亡灵统领!
正准备拼死一搏的冰魄仙宗众人,以及那些冲锋的亡灵骑士,全都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紧接着,一股浩瀚如星海、却又冰冷如万古玄冰的恐怖威压,如同天幕般缓缓降临,笼罩了整个战场!
那些剩余的亡灵骑士,在这股威压之下,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纷纷发出恐惧的嘶鸣,调转马头,仓皇逃窜,瞬间便消失在冰棱迷宫之中。
冰魄仙宗众人劫后余生,又惊又惧地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冰山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青衫身影,负手而立,衣袂在寒风中微动,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他们。
正是陈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