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旷下午要去张师傅那。
秦巧梅晚饭就做的晚,将近四点才做好。
烧开锅后就去院门口望,远远就望见陆旷往回走了。
但还不见秦二的身影。
秦巧梅不免有些惦记,等陆旷走近了就说,“二哥回家没?”
陆旷摇头,说了秦家下午发生的事,“大嫂生了。”
“生啦?”秦巧梅差点没反应过来陆旷说的是谁,反应过来后才又接着说。
“那下个集咱买点鸡蛋去下奶,在包2块钱的红包给小孩见面礼吧。”
毕竟也算是当姑姑姑父的人了。
陆旷对秦巧梅说的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就进屋端上洗脸盆舀水。
秦巧梅用茶壶给他兑热水,“要不去找找二哥?别再出事。”
秦二不是那种什么话都不说的那种人,这都快一整天了,没个人影儿。
而且今儿早上还去黑市卖狍子了,秦巧梅真怕出点事。
陆旷闻言点头,“那我出去找找,你们先吃。”
“姐夫,我也去。”秦四立刻撂下笔,插话。
秦巧梅一有时间就让他学习,好不容易有出去放风的时候,秦四当然不想错过。
“我都要学糊涂了。”秦四哀嚎,秦巧梅看了秦四一眼,秦四顿时收声。
他姐看他学习的时候,比母夜叉还恐怖。
结果陆旷刚拉开门就看见脸色阴沉的秦二站在门外。
秦二的形象说不上好,浑身戾气,又脏又乱的,秦巧梅还是第一次看见秦二这个样子。
这是跟人打架了?
陆旷和秦巧梅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给秦二让路,让人进来。
秦二一句话没说,进屋脱了衣,大刀阔斧地把脸和脑袋都洗了。
还是有些烦躁,闷了一缸冷水,胸膛的起伏才算小了些。
秦巧梅看了一眼陆旷,才转头问秦二,“在阿青那碰壁了?”
“不算。”秦二扯了一下毛衣,还是有些不舒服,“给我找件陆旷的衣服。”
等秦二彻底收拾好的时候,秦巧梅和陆旷秦四都已经坐在炕桌前等着了。
秦二叹口气。
阿青跟他说的事,伤人自尊,也不好说出口。
但不说出口,这事又没由头办。
这事他怎么着也得找人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弄。
秦二想了想,从兜里掏钱,够大方,一块钱。
直接拍到桌子上,“大人说话,小孩爱哪去哪去。”
“给我的?”秦四直接对号入座。
“不然呢,赶紧滚蛋。”
“不许反悔!”秦四直接丢下碗,下地穿鞋就走,他才不想听那些男人女人的八卦呢。
等人走了,屋内又安静下来,秦巧梅和陆旷都没说话。
一桌的饭菜都没人先动,就等着秦二开口呢。
秦二抿了下唇,“我打算先给阿青母亲看下病。”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秦二就把今儿阿青母亲从炕上摔下来的事说了一嘴。
“我看不得阿青那样。”秦二说的也直白。
要是去乡里,秦二没必要跟他们说,两个人都不傻,陆旷率先张口,“你要去县城?”
秦巧梅抬眼看秦二,“听你这么说,阿青妈妈……”
怕是就算看了,也只是吊着命。
“总比在家等死强,到时候起码阿青心里没疙瘩。”
这话就有意味深长了,秦二这是一往情深?
“你要是决定好,到时候我和陆旷跟你一块去趟县城。”秦巧梅知道秦二说这话的意思,直接应承了下来。
陆旷和她都去过县医院,而秦二正好也去过县城,不至于把人弄丢了。
秦二点头,再次欲言又止。
秦巧梅和陆旷又不说话了。
秦二皱着眉,说的很缓慢又不确定,“跟阿青结婚,还有一个阻碍,就是阿水,要提前把他弄走。”
“?”
“你打算玩阴的强娶?”陆旷当即蹙眉,“净干些干不是人的事儿。”
秦二想也不想就反讽道,“你当秦巧梅当时跟你结婚没跟你耍心眼?”
陆旷这回没理,没被秦二打扰了思路,“你自己看看你说的话。”
又要给人家老母送医院,又要给人家亲哥弄走。
谁会不多想。
秦二一噎。
“为啥要给阿青哥哥弄走?”秦巧梅问。
一问这个,秦二的脸色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有口难言。
他总不能说,阿青跟他说完那事之后,他也觉得阿水留在那个大队太危险了吧。
一个男人,留在大队里,太危险了。
这说出去更不像话了。
“阿青想等她老娘去世之后再嫁人,她不放心她兄弟,说是想把她兄弟从下沟那个大队牵出来。”
迁出来落户落到哪自然不用说。
秦巧梅也皱了眉,这不就相当于,娶个老婆还得带着兄弟么。
兄弟又不是残疾人,长得好模好样的,咋还有啥不放心的。
下沟离庆河又不是很远。
不然秦二也不可能天天热情似火的去不远万里给人家姑娘送饭。
这要是让秦妈秦爸知道了,那肯定坚决不同意。
而且四队的大队接不接收也不一定。
这事很难办。
“你答应了?”陆旷蹙眉问。
“我怎么可能答应?!”秦二下意识说。
秦巧梅沉下心思,仔细想了想秦二的话,还是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因为什么原因。”
“你不说,我跟陆旷在这事上也没办法找法子帮你。”
陆旷看了一眼秦巧梅,插了句话,“你就得她不可了?”
不然秦二又没答应,又在这纠结,显然是在找两全的法子。
“肯定呀。”这话秦二说的理所应当,“你还不知道我,我不想找那种围着锅台转的,我得找能跟我一起出去闯荡的。”
“将来可是要跟着我挣大钱的,好不容易碰着这么一个,我肯定不能轻易就放弃。”
陆旷点点头,“那就说吧,能帮就帮。”
帮不了也得想法子帮,实在不行就得干点不是人的事儿了。
秦二有些沉默,最终还是说了。
“阿青妈妈的娘,打小就身体不好,阿水一个人拖着一病一小……”
阿水脸上那道疤,竟然是自己割伤的。
阿水长得很好看,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好看,身材修长,白白净净的。
那时候一家里都是累赘,母亲要吃药,妹妹又太小,家里没钱,阿水只能去赊账。
还不起钱,抓药的那个老中医对阿水起了歹心,欺负阿水年少不懂事,动了咸猪手。
“阿水忍了?”秦巧梅皱眉。
秦二点头,他没说的是,那时候阿水小,是一直到懵懂懂事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
这才把自己的脸划伤了。
一个男孩,就算把这些事说出去,别人也不信。
这也是为什么兄妹俩选择一个人在生产队上工,一个人卖货挣钱的原因。
两个人就算是家徒四壁,也不想再赊账买药了。
“所以阿青不放心……她怕自己一个人嫁出去,她哥会做什么偏激的行为。”
这么多年,感觉阿水就是靠阿青和妈妈吊着,不然早就跟那个老不死的同归于尽了。
秦巧梅和陆旷的脸色都不算好。
没成想是这个原因。
“阿水不同意这么干,阿青死活要这样才肯嫁,说不看着她哥,她不放心。”
秦二觉得这事真是操蛋了,“这事真没法儿跟家里说。”
“我连让他哥入赘的法子都想了。”
就因为这一句话,阿水差点又跟他干一仗。
三个人在屋里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秦巧梅率先出声,“你说阿水不同意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啥,说不拖累他妹子,不同意阿青提的要求。”
阿青在某一方面又是很固执,都互相僵持着。
“你问过阿青没,如果她哥愿意换一个地方重新生活,离开那个山脚,离开下沟,离开那个老中医,阿青愿不愿意?”
“但这事儿主要在阿水身上,得是阿水愿意,阿水去做阿青的功课才说得通。”
在秦巧梅眼里,两个人同时离开下沟才是最好的选择,阿水离开熟悉的人,开始新生活才能迎接新人生。
秦巧梅说到秦二心坎上了,“我就是也想着把阿水弄走。”
至于弄哪去,就不太好办了。
秦巧梅看向陆旷,陆旷秒懂,“我这有个人,大概可以接收他。”
“谁。”
“赵叔儿。”
秦二沉思,然后点头,“那我尽快想办法把阿青妈妈送医院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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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旷第二天就给赵正章寄了一封信。
倒买倒卖积累的人脉被他用起来,秦二速度很快,没用上三天就打点好了一切。
借了马车,又开了介绍信,拉着陆旷和秦巧梅带着阿青和阿水就去了县城医院。
那天正好下了鹅毛大雪,一行人走了小半天才到。
得到的结果其实大家都不意外。
尿毒症晚期,连药物控制都没必要了。
得知消息的阿青和阿水显得格外冷静,因为自打那天老娘摔下炕,其实就已经神智不清了。
阿青妈妈没有过了这个冬,在回家的第二天,就咽气了。
秦巧梅和陆旷去参加了葬礼,隔天就收到了赵正章的回信。
“怎么说?”秦巧梅问。
陆旷迅速看完,点了下头,“赵叔同意了,只要带着介绍信过去就行,说是亲戚投奔。”
陆旷很少求人办事儿,信上连具体的原因都没写,赵正章就立马应承了下来。
“那现在就等阿青松口了。”
阿青也确实是松口了,但那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阿青松口之后,秦二就立马招呼媒人上门提亲了。
秦妈和秦爸完全是懵的,秦二怎么找了个这么穷酸的。
而且结婚这种大事,你一个月就给办了?
“其他条件都先不谈,这姑娘刚死了娘,你就上去娶人家?人家还守不守孝了?”秦妈没忍住就要骂秦二。
“咋能这么不守规矩呢!”
“先定亲。”秦二急的不行。
结婚哪里能这么快,好多东西都要准备,连家具都没打。
秦妈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秦爸和秦二去提亲。
原本打算趾高气昂的端架子,结果听到阿青说不要彩礼的时候,秦妈立马变如脸,“好闺女,咱守孝打算守66天还是100天啊?”
怪不得秦二着急呢,换谁谁不急。
不要彩礼的漂亮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不就是没爹妈吗,家里穷了点,其他都不差啥。
秦二和阿青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然后秦二拉着陆旷和张诚,真就干了那么点不是人的事儿。
趁着阿青出门,阿水上工的时候,秦二和陆旷三个人,拎着锤子,把阿青家的墙根给砸了。
没过几天,就又下了一场大雪。
可想而知,阿青家的房子塌了。
秦二理所应当地把阿青接到自己家,没几天赵正章就派人来接了。
车上还带了东西,说是给秦巧梅和陆旷的。
秦巧梅和陆旷也准备了东西,是狍子酱和两个野鸡野兔,还有秦巧梅自己做的一小坛酸黄瓜。
原本想让阿水自己去,但阿青不放心,必须要人领着。
这才又麻烦赵正章找人来接的,当然了,秦二这人向来大方得很,没让人白跑,还塞了两块钱给人家。
“来年还回来的。”阿水摸摸阿青的脑袋,“你放心,总得看你嫁人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