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的密信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萧璟心中掀起巨大波澜。那句“慎防其联结宗室与宫内”与之前神秘纸条的警告不谋而合,而“北戎遣使入京”更让他嗅到了浓烈的阴谋气息。
金帐王庭此时派使臣“谢罪”?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结合北境异动和“烛龙”未除的背景,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京城内部制造混乱甚至发动致命一击的阴谋!
时间紧迫,他必须抢在使臣入京、各方势力彻底勾结之前,找到确凿证据,揪出那个隐藏在宫闱深处的“玄铁令主”!
“季先生,沈玠,”萧璟眼神锐利如刀,“集中所有力量,查!重点查内务府那批前朝旧物的最终去向,查半年前至今,宫内所有异常的人员调动、物品进出,尤其是与成国公府、瑞王府、裕王府有牵连的!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两人感受到萧璟话语中的急迫,立刻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萧璟并未完全听从萧琰“锋芒稍敛”的告诫。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暂摄朝政”风波后占据的道德制高点,以及萧琰密信中隐含的授权,开始强势介入朝政。
他以核查北境军需、整饬武备为名,要求兵部、户部公开近一年来的相关账目文书,矛头直指成国公一党掌控的部门。又以安定人心、准备迎接北戎使臣为由,加强了对京城防务和治安的巡视,几次在公开场合严厉申饬玩忽职守的官员,其中不乏成国公的门生故旧。
他的手段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引来了更多的非议和暗中抵制,但也确实迅速稳定了因皇帝不在而有些涣散的朝堂纪律,让不少中立官员看到了这位年轻亲王的能力与魄力。一时间,璟亲王“刚毅果决”、“颇具陛下之风”的评价,开始在私下里流传。
但这般强势,自然也招致了更凶猛的反扑。
这日深夜,萧璟正在书房分析各方汇集来的零散信息,试图拼凑出“玄铁令主”的轮廓,影七悄无声息地出现,脸色凝重。
“殿下,我们安插在成国公府外的眼线回报,一个时辰前,裕王府的管家秘密进入了成国公府,停留约一炷香后离开。随后,成国公府侧门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去了……去了皇城西侧的永巷方向。”
永巷!那是宫内低级官吏和部分侍卫聚居的区域!
宗室(裕王)、勋贵(成国公)、宫内!这三方,果然勾结在了一起!
萧璟心头一跳:“可能跟上去?”
影七摇头:“对方很警惕,我们的人怕打草惊蛇,不敢跟太近,到了永巷附近就跟丢了。但可以肯定,马车进入了皇城范围。”
皇城范围……萧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难道“玄铁令主”真的隐藏在皇宫大内?是某个得势的太监总管?还是……某个被忽略的妃嫔?甚至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真是最坏的那种可能,那萧琰身边岂不是时刻存在着致命的威胁?
必须尽快查清!
就在他苦思突破口之际,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喧哗。
“王爷!王爷!不好了!”王府总管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宫……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太后娘娘突发急症,昏迷不醒!御医束手无策!宫里乱成一团了!”
太后突发急症?
萧璟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爆射!
这绝不是巧合!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他查到关键节点,北戎使臣即将入京的这个节骨眼上“突发急症”?这分明是调虎离山,或者……是阴谋开始的信号!
太后若在此时出事,无论原因如何,他萧璟都脱不了干系!毕竟他刚刚在朝堂上“得罪”了太后一党。届时,成国公和宗室完全可以借此发难,甚至污蔑他谋害太后,强行将他控制甚至治罪!而京城一旦大乱,北戎使臣便可趁虚而入!
好毒的计策!
“备马!即刻进宫!”萧璟没有丝毫犹豫,沉声下令。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他必须去!不去,便是心虚,便是授人以柄!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殿下,危险!”影七急道。
“皇宫大内,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本王动手。”萧璟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冷声道,“影七,你立刻去联系陛下留下的影卫,让他们暗中控制慈宁宫外围,监视所有进出人员!同时,让我们的人盯死成国公府和裕王府,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
萧璟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卫,冲破夜幕,直驰皇城。
宫门处,守卫显然早已接到消息,并未阻拦,但眼神闪烁,气氛诡异。一路行来,宫内灯火通明,太监宫女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惊慌失措,仿佛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慈宁宫外,更是被侍卫层层“保护”起来,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成国公和裕王竟然都已经到了,正站在宫门外,脸色“沉重”。
“璟亲王来了。”成国公看到萧璟,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太后娘娘突发恶疾,情况危急,御医正在里面竭力救治。亲王殿下还是先在宫外等候消息吧。”
想把他拦在外面?萧璟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威严:“太后乃国母,突发重病,本王身为皇子,岂能在宫外干等?让开!本王要亲自进去探望!”
他气场全开,久经沙场带来的煞气与亲王威仪混合,让拦路的侍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裕王连忙上前打圆场:“璟亲王关心则乱,但宫内自有规矩,还是……”
“规矩?”萧璟目光如电,扫过裕王和成国公,“太后安危重于一切!若因尔等阻拦,延误了病情,尔等担待得起吗?还是说……尔等根本不想让本王见到太后?”
最后一句,已是诛心之论!
成国公和裕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打破了慈宁宫外的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盔明甲亮、煞气凛然的精锐禁军,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涌来,瞬间将慈宁宫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竟是本该远在北境的禁军副统领,周擎!
而在禁军簇拥之下,一道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狐大氅,面容依旧带着一丝伤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鹰,睥睨之间,带着掌控一切的帝王威仪。
不是本该在北境养伤的皇帝萧琰,又是谁?!
他竟在此刻,毫无征兆地返回了京城!如同雷霆乍现!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萧璟!
萧琰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在萧璟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落在成国公和裕王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朕不在京中,这皇宫内外,倒是热闹得很。”
成国公和裕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臣……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萧琰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萧璟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看着萧璟眼中尚未褪去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声音低沉,只有两人能听见:
“朕若再不回来,你这只小狼崽子,是不是要把天都给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