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承宴无奈摇头,吹熄烛火时听见身旁人窸窸窣窣裹被子,忽然低声道:“别闹太大。”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哼:“看我心情。”
当袅袅将王妈妈背后是柳如烟的柳家的消息告知当婷婷时,只见这位向来端庄的嫡姐竟“啪”地一掌拍在红木桌案上,连茶盏都震了三震。
“好一个柳如烟!”当婷婷眸中燃着罕见的怒火,“我不把她当回事,她倒上赶着凑上来兴风作浪,真是无耻至极!”
“嗯嗯!”当袅袅忙不迭点头,“无耻至极!”
“这几日我料理府中事务,老仆们没少抱怨柳如烟开支无度。”当婷婷拧着绢帕冷笑,“今日要鱼翅明日要燕窝,全记在三皇子补身的账上,府中账目简直一塌糊涂!”
当袅翘起二郎腿:“这你都能忍?”
“自然忍不了!”当婷婷揉着发红的眼角,“可铺子图样催得紧,我日夜赶工,哪有余力整治她?只得先扣了她的份例,谁知她竟屡次找账房预支银两,如今府里落下好大窟窿,我只好……”她声音渐低,“先用嫁妆垫上了。”
“你拿嫁妆补夫家的亏空?”当袅袅险些跳起来,“三皇子脸皮是城墙砌的不成?”
当婷婷讪讪道:“我…我还没寻着机会告诉他……”
“等他从柳如烟那儿听说你‘克扣用度’可就晚了!”当袅袅扯过算盘哗啦一推,“账既乱了,不如索性闹大。你佯装震怒,抓几个办事不力的仆从立威,最好能牵扯到柳如烟身边人。等三皇子过问时——”她指尖重重点在算珠上,“只说是刁仆贪墨,逼他们自己供出银钱去向。罚要罚得巧,既不能太重落人话柄,也不能太轻毫无效用。”
当婷婷眸光渐亮:“是了…我怎就没想到要借力打力?”
“府里既不太平,这几日便不必来铺子了。”当袅袅冲她眨眨眼,“先把家宅收拾干净。”
当婷婷心领神会地颔首,临出门时却忽然转身:“中秋宫宴那日,惠妃曾暗示我,她并非真要抬举柳如烟,只是觉着我性子骄纵,想借她磨磨我的棱角。”
当袅袅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柳如烟可能早投靠了皇后?”
“后宫云谲波诡,谁说得准呢。”当婷婷蹙眉,“若惠妃与皇后当真联手,图什么?三皇子可是惠妃亲骨肉…若并非联手…”她话音未落便被当袅袅打断。
“若非联手,便是惠妃也被蒙在鼓里!”当袅袅猛地站起,又被当婷婷捂住嘴按回椅上。
“皇宫是非,不可妄言。”当婷婷替她理了理鬓发,“我先回府处置那些糟心事。”
当袅袅追到门边大喊:“当心柳如烟翻你从前挥霍的旧账!”见当婷婷背影一僵,又挥着帕子补充:“有事随时唤我!随叫随到!”
暮色中当婷婷回眸浅笑,流苏步摇在晚风里轻颤,恰似一枝玉兰拂过月华。
当袅袅捂着心口倒抽气:“卧槽…嫡姐这该死的美貌!简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当婷婷回到三皇子府时,夕阳正将琉璃瓦染成金红色。她立在朱漆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想起离府时袅袅挥着手喊“随叫随到”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漾开笑意。
这个庶妹,当真把“回眸一笑百媚生”用在这儿了……
“皇子妃。”管家迎上来,面色为难地递上账簿,“柳姑娘今日又支了五十两,说是要添置新裳赴宴。”
当婷婷扫过账目上刺眼的赤字,忽然将账簿重重拍在案几上!青瓷茶盏应声而跳,惊得满院仆役齐刷刷跪倒。
“好个忠心为主的奴才!”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半月前便严令禁止预支银两,你们倒会钻空子——今日是柳姑娘,明日是不是连扫洒婆子都能来支银子了?”
管家冷汗涔涔:“实在是柳姑娘说……说是三殿下允了的……”
“殿下允了?”当婷婷猛地起身,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案沿发出脆响,“那便请殿下亲自来对质!若殿下真说过这话,我立刻开库房任她支取;若是有人假传旨意——”她目光如刀锋掠过众人,“一律发卖出府!”
满院死寂中,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柳如烟被丫鬟扶着袅袅娜娜走来,未语先垂泪:“姐姐何苦动怒?不过是些胭脂水粉钱……”
“胭脂水粉?”当婷婷冷笑,“上个月你支二百两买东珠,前日支八十两裁云锦,今日又五十两——三皇子府便是座金山也要被你掏空了!”她突然转向账房先生,“把近三个月的支取记录念给所有人听!”
一下午,账房先生念账本的声音,和柳如烟身边的丫鬟和婆子挨板子的声音,形成了美妙的交响乐,此起彼伏。
当夜,三皇子单承南回府时,管家苦着脸跑上前:“殿下快去看看皇子妃吧!”
“出什么事了?”单承南皱眉,赶去当婷婷的院子时,只见当婷婷红着眼眶在撕嫁妆单子,满地碎纸里混着几颗滚落的南海珍珠。
“这是闹什么?”单承南皱眉去捡珍珠,却被当婷婷一把推开。
“殿下既纵着柳姑娘挥霍,不如臣妾自请下堂!”她抓起本账簿摔过去,“府里亏空五千两,臣妾填嫁妆填得心寒!今日竟连太后给的镯子都要当了!”
单承南愣住——柳如烟一向温良,怎么就挥霍无度了?他打死都不信。
正要开口,忽见柳如烟扑进来哭诉:“殿下明鉴!妾身不过支了些吃用银子,姐姐竟要打杀妾身的丫鬟!呜呜呜呜呜呜……”
单承南懵逼,转头看了眼账簿上密密麻麻的支取记录,又看向当婷婷腕间褪下的翡翠镯子——那是她及笄时太后亲赐的,如今竟说要当掉?
“来人!”单承南沉声吩咐,“即日起府中开支需经皇子妃亲批,违令者杖二十!”他伸手去拉当婷婷,语气软下来,“是我疏忽了……那些嫁妆,明日便让人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