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看着谭啸天震惊而复杂的眼神,忽然又笑了起来。
那笑容冰冷而尖锐,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啸天,我知道你现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可怕,觉得我失控了,对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在你手里。那三个人是自愿的,毒品来源查不到我头上,曹老板是自愿签的转让协议,警察也找不到我的麻烦。”
她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所以,你要怎么做?像刚才说的,剥夺我的一切?收回资金,拿走地盘?可以,你随时可以。我夏冰能有今天,是你给的,你要拿回去,我无话可说。”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和危险,“如果你不这么做,如果你还想用我,还想让我替你办事,替你弄钱,替你去对付那些仇家……那你最好习惯我的方式。我会更狠,更绝。为了达到目的,为了我们都能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别说几个瘾君子,必要的时候,就算是你的手下,就算是我自己的人,我也……”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言里的冷酷和决绝,让谭啸天背脊发凉。
“嗒”一声轻响,夏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她最后看了谭啸天一眼,那眼神里有孤注一掷的疯狂,有毫不掩饰的野心,也有一种深藏的痛苦和决绝。
“你自己想清楚吧。”
丢下这句话,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车,快步走入路边昏暗的小巷,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引擎还在低声嗡鸣,车内只剩下谭啸天一人。
他呆呆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路面。
女人狠起来……竟然可以这么可怕吗?
夏冰那些尖锐的控诉,那些血淋淋的例子,还有她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冷酷手段……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他原有的某些认知冲击得七零八落。
道义?底线?生存?复仇?
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混战成一团。
今夜目睹的一切,夏冰坦白的“真相”,让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迷茫之中。
引擎低鸣,车内残留着夏冰决绝的气息和那场激烈交锋的余温。
谭啸天没有立刻驱车离开,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另一段记忆,那是他在盘龙拍卖行那惊心动魄的一夜。
那时,他刚从重伤中挣扎醒来,面对的是国际雇佣兵的围杀,是体内魔龙的狂暴反噬,是生死一线的绝境。
在许家簪子空间里,老祖宗为他剔除杂质、重筑根基时,他就曾对自己发过狠誓:从此往后,道义放两旁,利益摆中间!要想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替父母报仇,守护身边人,就必须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可后来呢?伤势渐愈,回归都市,苏清浅的冰山微融,伊梦的柔情似水,林雨萱的热情如火,还有江月的意外闯入……
这些日子虽仍有风波,但大体算是“平淡”。
这份“平淡”,像温水,不知不觉间将他心底那股因濒死而激发的狠戾与决绝,慢慢泡得有些淡了,软了。
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曾决心与黑暗共舞。
直到今晚。
直到亲眼目睹夏冰如何用三条人命(无论那三人是否本就该死)作为筹码,如何用精准冷酷的心理战,将曹老板逼到吐血,又如何用区区五十万,近乎零成本地吞下价值过亿的产业!
这一连串操作,狠辣、精准、高效,毫无拖泥带水,更无丝毫多余的“道德包袱”。
这,不就是他曾在拍卖行后立志要成为的样子吗?
谭啸天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迷茫和挣扎被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所取代。
他对着车内后视镜中自己的影子,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灵魂的拷问与答辩:
“我还在犹豫什么?夏冰说得对,省钱就是赚钱!
那些躲在暗处,害死我父母,算计许家,如今可能还在算计我和清浅的仇人,他们什么时候讲过道义?
他们用的哪一招不是阴损毒辣,赶尽杀绝?”
“我若还抱着可笑的‘道义’不放,缚手缚脚,拿什么去追?拿什么去斗?恐怕仇没报了,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就先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想起了苏清浅。那个看似清冷高洁的冰山总裁,在商场上难道就真的纤尘不染,只用阳谋吗?
为了苏氏集团,为了“雪颜”系列,她私下里动用的人脉,施压的手段,谈判的心机,哪一样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只是将那些不那么“光彩”的部分,包裹在了优雅得体的外表之下而已。
连他心爱的、想要守护的女人都如此,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继续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不!
一股狠劲冲上心头,谭啸天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眼中最后一点温情的犹豫被彻底燃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杀就杀吧!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夏冰,只要你能在一年半之内,帮我积聚起足够的力量和资本,让我能堂堂正正杀回京城,了结一切恩怨……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造成什么后果,一切业障,我谭啸天愿一肩承担!”
想通了这一层,先前对夏冰的“恐惧”和“失望”,瞬间转化为了另一种情绪。
这是一种对“同类”的认同,甚至是一丝欣赏。
她要的,和他要的,在本质上并无不同。只不过,她走得更快,更绝,更不加掩饰。
而他,需要这样的助力!
主意已定,谭啸天不再犹豫。
他重新发动车子,却不是开往别墅,而是调转方向,再次驶向“红苹果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