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板被两名手下七手八脚地扶起来,靠坐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迹,眼神涣散,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意识才慢慢回笼。
手下慌乱地要打电话叫救护车,被他无力地摆摆手制止了。
他靠在冰凉的石阶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霓虹闪烁却空荡凄清的“奥斯卡”招牌,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从白手起家到风光无限,从觥筹交错到警灯闪烁,从估值过亿到吐血贱卖……
最终,定格在夏冰那双冰冷淡漠、洞悉一切的眼睛上,还有她那句“别把命都赔进去”的警告。
官司……坐牢……甚至更糟……
他打了个寒噤,最后一丝挣扎和侥幸也被恐惧彻底碾碎。
活着,才有以后。
留得命在,哪怕一无所有,也比在铁窗后耗尽余生,或者更可怕的结果强。
“拿……拿纸笔来……”他嘶哑着开口,声音破碎不堪。
手下愣了一下,连忙跑进酒吧。
很快,便签纸和笔递到了曹老板颤抖的手中。
他就着昏暗的光线,在便签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份极其简略的转让协议,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用的还是是嘴角未干的血。
然后,他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递向了夏冰。
夏冰面无表情地接过,扫了一眼,确认无误。
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支票,填上金额,轻轻放在了曹老板身边的地上。
五十万。
买下估值过亿的“奥斯卡酒吧”。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也荒诞得令人心寒。
谭啸天全程沉默地站在一旁,目睹了这场发生在深夜街头的、充斥着血腥、恐惧与冷酷算计的交易。
他看着曹老板瞬间佝偻下去的脊背,看着夏冰接过协议时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那张飘落的五十万支票……
一股沉重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黑色的路虎再次行驶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胶体,与来时的沉默不同,此刻的沉默里充满了无形的对峙和即将爆发的质问。
夏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啸天,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有什么疑惑,问吧。今晚,我都可以告诉你。”
谭啸天坐在副驾驶,没有立刻开口。
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那些繁华的夜景此刻在他眼中显得有些虚幻和冰冷。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夏冰的侧脸,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酒吧里那三个嗑药致死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夏冰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地紧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慌乱,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
她甚至轻轻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冷:“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她侧过头,飞快地瞥了谭啸天一眼,眼神里有种近乎残忍的清醒:“重要的是,结局是我用五十万,拿到了那家酒吧。过程,很重要吗?”
“过程不重要?”谭啸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痛心,“夏冰,你这个样子,让我感到害怕。”
“害怕?”夏冰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裂痕。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激动甚至偏执的自辩: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啸天,我告诉你,那三个人,本来就是深度瘾君子!靠偷靠抢,骗家里骗社会,是无底洞!我给他们钱,给他们药,让他们在最‘嗨’的时候毫无痛苦地走,是给了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否则呢?让他们继续拖累家人?让他们某天因为几块钱毒资死在臭水沟里?”
她语速极快,胸口微微起伏:“我不是执法者,我没义务也没能力拯救每一个堕落的灵魂!但我要成功!我需要钱,需要地盘,需要力量!只有我站得更高,更有钱,我才能活得像个人,我才……才能帮到你!”
她看向谭啸天,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你不是要报仇吗?许家的仇,你父母的仇!靠什么?靠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还是靠你那点所谓的‘道义’?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里,讲道义?啸天,你别天真了!你没权力决定他人生死,难道别人就有权力决定你和你家人的生死吗?!”
谭啸天被她这番激烈的言辞震住了,一时无言。
夏冰却像是打开了闸门,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怨愤倾泻而出:
“道义?你跟我讲道义?好,我问你!”她猛地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空旷处,转过身,眼睛通红地瞪着谭啸天,“当年我妈躺在医院里,急等钱做手术救命的时候,那些医生、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天使’,他们讲道义了吗?!他们先收钱,钱不到位连手术室的门都不开!这就是你讲的道义?!”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还有你!你们许家!你爸妈当年被人逼到绝路,背后捅刀,赶尽杀绝的时候,那些仇人跟你讲道义了吗?!他们用最下作、最狠毒的手段的时候,想过‘滥杀’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就是现实!谭啸天!血淋淋的现实!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想要不被别人决定生死,就要有决定别人生死的能力和狠心!”
发泄完,夏冰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