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楼沙的陷落和波调的被捉,标志着贵霜波调政权的正式覆亡。
然而,征服一座都城容易,真正安抚这片广袤的土地,理顺其混乱的秩序,却是一项更为艰巨的挑战。
吕绮玲深谙此理。
入城之后,她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立刻投入了繁重的战后处置工作。在高顺所部的有力配合下,宋军迅速控制了富楼沙的各处要害:
府库、武备库、粮仓、官署以及四门。
顽抗的波调死党被毫不留情地清剿,而大部分放下武器的贵霜士兵则被集中看管起来。
城内实行了严格的宵禁和军事管制,以防止骚乱和抢劫。
宋军军纪严明,吕绮玲更是三令五申,严禁扰民,违令者斩。
这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底层民众的情绪,让他们意识到,这些东方的征服者似乎与波调的暴政有所不同,
至少,他们不随意杀人。
但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那些曾经依附波调,作威作福的贵族、官员,以及参与过迫害大宋商人的波调党羽,
此刻如同惊弓之鸟,隐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或惶惶不可终日,
或暗中串联,图谋不轨。
他们是波调暴政的帮凶,也是导致贵霜与大宋交恶的直接参与者,更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不将这些人彻底清算,富楼沙乃至整个贵霜就难以真正安定。
吕绮玲召集了随军的文官书记、负责情报的校尉以及高顺、黄忠等高级将领,商议对策。
“波调虽死,余孽未清。”
吕绮玲指着名单上一长串贵霜贵族和官员的名字,
“这些人,盘踞贵霜多年,吸食民脂民膏,勾结波调,迫害我大宋商民,罪孽深重。
若不加以严惩,无以告慰刘璋、张朱等受难商贾,无以平息贵霜百姓之怨气,亦无以彰显我大宋律法之公正!”
高顺沉声道:
“都督所言极是。然此辈人数众多,藏匿颇深,若逐一搜捕,耗时费力,且易生冤狱,引发恐慌。”
负责情报的校尉回禀:
“确如高将军所言,这些人或藏于密室,或混迹于平民,或逃往城外庄园,追捕不易。”
吕绮玲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既然我军搜寻不易,那便让这富楼沙的百姓,帮我们找!”
众人皆是一怔。
吕绮玲继续道:
“彼辈贵族,平日作恶多端,欺压良善,城中百姓苦之久矣!
只是迫于其淫威,敢怒不敢言。如今波调已亡,我大军在此,正可为民做主!
传我命令!”
她一字一顿地口述命令:
“第一,以西域大都督、西征统帅之名,发布告示,
罗列波调核心党羽、以及参与迫害大宋商民之贵霜贵族、官员名单,并绘图形影,张挂于富楼沙各处城门、市集!”
“第二,公告中需明确:
凡举报藏匿名单要犯者,一经查实,赏大宋银币十枚至百枚不等,视要犯身份而定!
凡能擒拿或杀死名单要犯,并将其首级或本人送至军营者,赏银币百枚至五百枚!
若有私藏包庇者,一经发现,与要犯同罪!”
“第三,鼓励贵霜百姓,无论过往,凡有受这些贵族欺压迫害之冤情,皆可至指定官署申诉,本督定当秉公处理!”
“第四,宣布将于三日之后,在皇宫广场,举行公审大会,公开审判波调及其主要帮凶之罪行,并昭告最终处置结果!”
此令一出,众将先是愕然,随即恍然,纷纷赞叹此计大妙!
这不仅能够高效地清除波调余孽,更能借此机会争取贵霜民心,
将大宋塑造为“解放者”和“正义仲裁者”的形象,彻底瓦解旧贵族的统治根基。
都督府的告示,很快便被抄写誊录,配上粗糙但特征明显的画像,贴满了富楼沙的大街小巷。
负责宣读告示的宋军通译(由归顺的贵霜识字者或早期商队通事担任)站在告示旁,用贵霜语大声宣讲着内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这座刚刚经历战火的城市每一个角落。
起初,人们是惊疑不定的,他们习惯了上位者的压迫,习惯了逆来顺受,对于“举报”、“赏银”这些字眼,既感到陌生,又本能地感到恐惧。
那些榜上有名的贵族及其家眷、党羽,更是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他们藏匿在阴暗的角落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宣读声和民众的议论声,吓得瑟瑟发抖,
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有人试图贿赂看守城门的宋军士兵或底层官吏,想要混出城去,但宋军纪律严明,且告示中明确包庇者同罪,风险极大。
有人则幻想躲藏在忠心仆役的家中或早已准备好的密室里,期盼能躲过风头。
然而,巨额赏银的诱惑,以及长期被压抑的仇恨,如同慢慢被点燃的干柴,终将形成燎原之势。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
一个曾被某贵族子弟抢夺了女儿并逼死的老铁匠,颤抖着来到了宋军设立的举报点,指认了那贵族一家藏匿的地窖。
宋军迅速出动,果然从中搜出了那名贵族及其家小。
老铁匠当场获得了五十枚亮闪闪的大宋银币!
这笔钱,足以让他安度余生!
这个消息如同炸雷,彻底打破了人们的观望和恐惧!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举报者出现了……
一个酒馆伙计,举报了躲藏在他家阁楼上、曾纵马踩死他父亲的贵族管家。
一个市场小贩,领着宋军找到了淹死在自家池塘里、试图伪装成溺毙的波调政府高官。
一群贫民窟的居民,集体举报了躲在他们中间、试图用财物收买他们 的某位军方将领……
于是,富楼沙城内上演了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景象: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被他们曾经视如草芥的平民揪着头发,拖着拽着,扭送到宋军营前,换取那叮当作响的银币。
藏匿在妓院、仓库、甚至棺材里的贵族,被熟悉地形的底层民众一个个翻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