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mpV驶过琴岛海底隧道,又在市区道路上穿行了约半个小时,终于缓缓驶回了开发区管委会大院。
车子刚进大院,就发现院内的气氛与往常截然不同。办公楼前的空地上,稀稀拉拉围了不少人,有管委会的工作人员,也有恰巧来办事的企业人员,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辆车上,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有几个保安,正用警戒带隔开了围观人群与车的距离
“好家伙,这可是红旗L5啊!国宾车!这辈子要是能上去坐一会儿,够我吹三十年了!”一个年轻干部满眼放光地说。
旁边一位年纪大些的同事接话道:“可惜啊,上面没插国旗。要是车头两边再插上红旗,那阵仗……啧啧,咱们这管委会大院怕是都装不下喽!”
这时,王复生一行人已经走近。管委会的罗主任和另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见状,立刻从大楼里快步迎了出来。罗主任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向王复生介绍道:“王组长,你们回来了!正好,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管委会的另一位副主任,所金成同志,主要负责后勤和行政保障工作。”
王复生立刻带着组员们与所金成握手寒暄。所金成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却已能调动如此资源的项目组长,眼神里除了羡慕,更添了几分慎重。他指着那辆气场强大的黑色轿车,语气带着几分讨好与肯定:“王组长,恭喜啊!这辆大红旗,是上级给您配备的吧?这车停在院子里太显眼了,日晒雨淋的也不合适。我看这样,就安排停到地下停车场去,我让综合办立刻划一个专用的独立车位出来,再配上一名保安值守,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让闲杂人等碰着、蹭着。”
所金成这番安排可谓周到至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眼前这辆红旗L5,如果说标准版还有极少数富商经过严格审核能够购买的话,那这辆防弹版则完全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国家级资源。而最让他心惊的,还是那块 “京甲AG6008” 的车牌。这个制式的车牌在京城都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其背后代表的能量,在一个地方官员看来,简直是深不可测。
王复生先是向所金成的周到安排表示了感谢,随即却语气认真地纠正道:“所主任,您太客气了。不过这车,可不是给我王复生个人配的,这是国家为我们‘前期规划与资源协调特别小组’配的专用公务车,是为了保障项目前期工作的。我个人可担不起这么重的‘配备’。”
此言一出,跟在他身后的周亦儒、赵劲松等四位组员,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微妙的神情,心里几乎同时冒出一个念头:“给小组配的?这话说的……除了您王组长,我们几个谁还敢坦然坐进去?我们……配吗?”
罗主任和所主任闻言,立刻默契地哈哈一笑,连声附和:“明白,明白,项目用车,公务需要!”但他们交换的眼神里,却都带着“你知我知”的了然。他们心里都在想:按规定,给你们这种临时小组配辆红旗h9就已经到顶了,直接上L5防弹版,还挂着这种车牌,这要不是冲着你王复生个人,谁信?不过,这年轻人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很有分寸,从京城里出来的人,果然不一般啊!
这番看似简单的对话,已然在无声中完成了一次地位的确认与资源的分配,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随后,那位负责运送的货车司机拿着货物清单走了过来,表示交接手续需要相关人员签字确认。他解释道,此次运送的不仅是那辆万众瞩目的红旗L5,还包括了小组全体成员的生活用品,以及一批贴着特殊封条、需要严格管控的加密办公设备和文件。
正因为货物性质特殊,这次跟车而来的,除了司机,还有一位筹备组指派的跟车工作人员,负责全程监督和交接。此时,那位跟车人员正与周亦儒一同仔细核对设备箱上的封条,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
周亦儒客气地对他说道:“同志,一路辛苦了,先到我们办公室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那位跟车人员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却摆摆手,语气干脆利落:“谢谢周秘书,不了。王正主任特意交代了,东西送到、交接清楚后,我必须立刻随车返回京城复命,一刻也不能耽搁。”他顿了顿,传达道:“王主任还让我替他向王组长和各位带个好,说京城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这时,货车司机已经跟着刘美玲去办理运输费用的结算手续了。那位跟车人员的返程事宜,自然由周亦儒负责协调解决。
王复生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两个从刚才起就围着红旗L5,眼睛都快长在车上的王秋和赵冬身上。
“看够了没?”他踱步过去,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问道。
王秋和赵冬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头,但眼神里的渴望丝毫未减,异口同声地回答:“老板,这哪能看够啊!要是能上手试试……摸摸方向盘就好了。”
王复生看着他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那点“报复”的小心思得到了极大满足。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沉甸甸的、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车钥匙,随手就抛给了王秋。
“接着!这辆车,以后就是给你们俩开的。”他看着两人瞬间瞪大的眼睛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自己定个排班表,谁开上午谁开下午,自己商量。等过几天小组的其他配车到了,你们再重新统筹一下排班,弄个方案报给周秘书。”
这巨大的惊喜如同天上掉下的馅饼,直接把王秋和赵冬砸懵了。两人愣了一秒,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几乎是抢着接过了钥匙,连声道:“谢谢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我们这就去熟悉一下车况!确保领导出行绝对安全舒适!”赵冬补充道,然后两人便像得了新奇玩具的大孩子,兴高采烈地、几乎是跑着冲向那辆黑色的庞然大物,迫不及待地要上去“试驾”了。
王复生看着他们兴奋雀跃的背影,从鼻子里得意地哼哼了两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
“哼,以前不是嫌我那私家车不够‘行政’,开出去没面子,在心里偷偷嘀咕吗?现在好了,给你们一辆L5,还是防弹的,让你们开个够,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挑三拣四!”
等王秋和赵冬两人在楼下对着新车好好得瑟了一番,心满意足地回到六楼办公室时,王复生已经领着其他组员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了。
“老赵,”王复生见赵劲松进来,立刻点名,“咱们不能总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了。下午你就和开发区的江河副主任沟通一下,安排我们去董家口的项目拟选地块实地看看,了解前期土地平整和‘七通一平’的准备工作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明白,复生同志,我马上联系。”赵劲松利落地应下,这正是他负责的对外协调范畴。
王复生又转向刘美玲:“美玲姐,租员工宿舍的事还得麻烦你。你再和江主任深入沟通一下,叫上路茜,让她帮你。原则是至少准备两个以上的备选方案,供我们比较。选址条件就两条:”
他伸出两根手指,说得清晰明了:“第一,是方便。首要就是上下班方便,必须靠近开发区核心区,通勤时间要短,最好周边生活配套也齐全。第二,是舒服。大家都是从京城远道而来支援琴岛建设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住的地方必须舒服,休息不好哪来的精力干活?”
接着,他提到了具体的住宿标准,显示了他并非完全不懂规矩:“咱们小组按编制算,未来正式运转起来得有二十多人。住宿标准我看就按常规来:副处级以上的干部,比如老赵,安排两室一厅;副科级到正科级的同志,比如周秘书、美玲姐你,还有后续来的同级干部,安排一室一厅;至于科员及以下的员工,比如小路,以及未来的普通职员,就按两人一套两室房的标准来,既保证隐私又能合理利用资源。”
王复生这番安排说得条理清晰,既考虑了级别差异,也兼顾了实际需求和资源节约。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合情合理,也在常规预期之内。
突然,王复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事项,拍了下脑袋,再次叫住正准备去忙的刘美玲:“哎,美玲姐,再麻烦你一件要紧事。”
刘美玲停下脚步,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现在身兼数职是常态,组里人手紧缺,很多事尤其是涉及资金预算的,她必须亲力亲为才能心里有底。她也盼着后续人员配齐后,能像正常的财务主管一样,安稳地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报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处奔波。
王复生说道:“眼下咱们就一辆车,还是领导座驾,远远不够用。总不能老是借管委会的车,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是咱们的‘大管家’,你尽快研究一下,像咱们这种规格和编制的国家级项目筹备小组,公务用车的配备标准是什么?按规定我们能配几辆?车型和价格上限是多少?咱们得先给自己‘配上腿’,有了足够的交通工具,各项工作才能跑起来,跑得快,不是这个道理吗?”
他这个“配上腿”的说法颇为形象,众人都笑了起来,但也深知这是当前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刘美玲立刻领会了意图,郑重答道:“好的,王组。我马上查找相关文件规定,并咨询办公厅和国资管理部门,尽快拿出一套符合政策的车辆配置方案来。”
下午,王复生带着周亦儒和赵劲松,依旧乘坐开发区管委会的那辆mpV,由江河副主任亲自带路,一路开往位于董家口的项目拟选地块。
车子驶离主干道,进入一片略显空旷的待开发区域。眼前是广袤的的土地,地势略有起伏,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废弃的农田和零散的民居。由于周边区域早已被各大工厂、物流园区和码头陆续征用,世代居住于此的村民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就等着最后一纸征迁通知,拿到一笔可观的补偿款,然后高高兴兴地搬到开发区规划的新社区去。
江河主任领着三人登上一处高地,展开手中的区域规划平面图,开始详细讲解。他指着图纸,又比对着实地介绍道:
“王组长,各位领导请看,我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未来规划是核心生产区,背风向阳,地基条件也好。东边那片相对平整的区域,初步考虑是行政办公和研发中心。靠南临近规划道路的地方,适合建设原料仓库和成品库,物流进出方便。西北角那片,地势稍低,可以规划为动力中心和污水处理区,符合环保要求……”
最后,他合上图纸,总结道:“目前最大的前期工作就是居民搬迁。只要精炼集团的首期征地补偿款一到位的,搬迁工作就可以立刻启动。不过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从发布征地公告、入户清点丈量、附着物评估、到签订补偿协议、直至最终拆除和土地平整,涉及大量细致繁琐的群众工作和行政审批流程,最快也得小半年。”
在他介绍的同时,周亦儒正举着手机,从不同角度拍摄现场的地形地貌、现有建筑以及周边环境,为后续撰写勘察报告积累第一手影像资料。
王复生对图纸和规划听得半懂不懂,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实地感受上。他发现这块地并不完全平整,有些小丘陵和沟壑。尤其显眼的是一条十几米宽的河道,弯弯曲曲地将地块与邻接的土地天然分隔开来,成了一条清晰的边界线。
看到这条河,王复生灵机一动,对身旁正在记录的周亦儒说道:“周秘书,你重点记一下。将来做场地整平时,其他区域可以动,但这条河,必须原样保留,不能填,也不能改道。”
周亦儒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王复生解释道:“理由有两点:第一,可以作为天然的安全隔离带和消防水源。第二嘛……”他扭头问江河:“江主任,这条河是活水吗?最终通向哪里?”
江河主任立刻回答:“是活水,王组长。这条河早年是村里为了小船出入方便人工开挖的,一头连着后面的村子——现在基本搬空了——另一头直通前面的海湾。不过随着这边产业转型,小码头早就废弃了,这条河也差不多荒废了,但水道是通的。”
王复生满意地扭回头,对周亦儒继续说道:“这第二点,就是考虑到未来原材料运输的便利性。你记上,我们计划未来在河边选址,建设专用的原材料码头和仓库。这样,部分大宗原料或许可以直接通过海运,经由这条河道运抵厂区,能有效降低陆路运输成本和压力。”
周亦儒虽然觉得目前考虑具体原料运输方式为时过早,而且这条河的规模和通航条件似乎也有限,但他还是依言认真记录在案。“好的,王组。建议保留原河道,规划建设原材料码头。”他简洁地复述道。
其实,这“运输便利”只是王复生随口找的托词。他真正的意图是:未来他那来自地府的、不能言明的核心“淤泥”原料,正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接收和转运借口。这条看似不起眼的、直通大海的荒废河道,届时就能完美地扮演“原料输送通道”的角色,让一切显得顺理成章,货,根本不是从常规的海运来的,但这层真实原因,此刻只能存在于他自己的谋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