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郡的赈灾事务,在萧辰雷厉风行的推动下,逐渐步入正轨。
以工代赈的成效显着,新式工具大放异彩,流民得以安置,混乱的局势被初步遏制。
但这无疑触动了以北地四大世家为首的地方势力的核心利益。
他们囤积的粮食卖不出高价,他们掌控的劳力和资源被萧辰以“王法”和“粮食”轻易夺走,他们对地方的控制力正在被这个手持尚方宝剑的年轻钦差一点点瓦解。
暗流,愈发汹涌。
这一日,萧辰带着一队亲卫,前往河间郡下辖受灾最重的云山县,视察新规划的一条主干水渠的开工情况,并准备亲自协调解决当地乡绅与灾民在土地占用上的一些纠纷。
时近正午,烈日当空,炙烤着龟裂的黄土官道。
道旁稀稀拉拉的枯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连知了都热得没了声响。
只有马蹄踏在干硬土地上的嘚嘚声和车轮滚动的吱呀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萧辰骑在马上,微微眯着眼,看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云山轮廓。
他虽在思索水渠线路,但体内帝经始终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感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是他经历多次生死危机后养成的习惯。
队伍行至一处名为“落鹰涧”的地方。这里地势渐高,官道一侧是陡峭的土崖,另一侧则是干涸的、布满乱石的河床,视野相对开阔,但地形却利于伏击。
就在队伍大半进入涧口狭窄处时——
萧辰心头猛地一跳!
帝经感知中,前方土崖上方几处不起眼的草丛后,传来极其微弱的、带着杀意的能量波动!
不是流民,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有埋伏!戒备!”
萧辰厉声大喝,同时猛地一勒缰绳!
几乎在他出声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土崖上方疾射而来!
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威力更强、射程更远、专破内家真气的军用劲弩!
弩箭黝黑,在阳光下不带反光,箭头闪烁着幽蓝的色泽——淬有剧毒!
目标明确,大部分弩箭都集中射向位于队伍中央的萧辰!
“保护侯爷!”
亲卫队长目眦欲裂,怒吼着策马前冲,试图用身体阻挡。
但弩箭太快!太毒!
萧辰反应已是极快,体内真气勃发,身形如鹞子般从马背上冲天而起,同时玄色披风一卷,裹向射来的弩箭!
“噗噗噗!”
大部分弩箭被披风卷落或被亲卫拼死挡下。
然而,一支角度极为刁钻、仿佛预判了他闪避轨迹的弩箭,如同毒蛇般,穿透了披风的缝隙,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左后肩!
“呃!”
萧辰闷哼一声,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身形在空中一滞,踉跄落地。
那箭矢入肉极深,箭头几乎透体而出!
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麻痹的感觉,如同冰线般,顺着伤口处的血液,瞬间向心脏和全身经脉蔓延!
“箭上有毒!是‘蚀脉散’!”
萧辰瞬间判断出毒素,心头一沉。蚀脉散,并非立刻致命的毒药,但会迅速侵蚀武者经脉,麻痹真气运转,让中毒者短时间内沦为待宰羔羊,最终在痛苦中经脉尽断而亡!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不是立刻杀他,而是要废了他,让他受尽折磨!
“杀!”
土崖上方,数十名身着灰色劲装、面蒙黑布的身影一跃而下,手中钢刀闪烁着寒光,如同扑食的饿狼,直冲落地后动作已显僵硬的萧辰!
这些人气息阴冷,步伐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专业的死士!
“挡住他们!”
亲卫们红着眼睛,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与那些灰衣死士厮杀在一起,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响彻落鹰涧!
萧辰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肩头的箭杆,试图运功逼毒。
但那蚀脉散毒性极其猛烈,真气刚一调动,便如同撞在无形的壁垒上,溃散开来,反而加速了毒素的蔓延!
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嘴唇发紫,额头冷汗涔涔,视线开始模糊。
一名灰衣死士头目,修为明显高出同伴一截,身法如鬼魅,轻易格开两名亲卫的拦截,手中淬毒短剑如同毒蛇吐信,直刺萧辰咽喉!
眼中带着残忍的笑意。
完了!
萧辰心中掠过一丝不甘。
难道要栽在这里?玄凤还在帝都等他,北地的灾民还未完全安置,九凤阁刚刚起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清越悠扬、仿佛能洗涤灵魂的琴弦拨动之声,毫无征兆地在天际响起!
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厮杀与喧嚣,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随着这声弦响,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月白色的光华,如同九天垂落的匹练,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从天而降!
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名即将得手的灰衣死士头目!
那死士头目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前瞬间凹陷下去,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土崖上,当场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厮杀中的人都为之一顿!
紧接着,一道白影,如同月宫仙子谪落凡尘,翩然而至。
她速度极快,前一瞬还在远处,下一瞬已轻飘飘地落在萧辰身前。
来人一身素白长裙,纤尘不染,面容清冷绝俗,宛如冰山雪莲,正是本该远在帝都镇北侯府的白凤!
她怀中抱着一张样式古朴的七弦琴,方才那救命的月白光华,似乎便是由此琴发出。
她看都未看那些惊疑不定的灰衣死士,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脸色青黑、气息微弱的萧辰身上。
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痛与滔天怒意!
“找死!”
白凤玉指轻拂过琴弦。
“铮!铮!铮!”
数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凌厉杀伐之气的音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那些剩余的灰衣死士,刚一接触这音波,便如同喝醉了酒般,身形踉跄,眼神涣散,手中兵刃叮当落地,七窍之中缓缓流出黑血,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音波攻伐,杀人于无形!
仅仅几个呼吸间,数十名精锐死士,全军覆没!
幸存的亲卫们看着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看着那位清冷如仙的白衣女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凤却无暇他顾,她迅速蹲下身,玉指搭在萧辰的手腕上,感知到他体内那肆虐的蚀脉散毒素和正在快速崩溃的生机,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好霸道的蚀脉散!”
她没有任何犹豫,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玉瓶中倒出三枚颜色各异、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药,不由分说地塞入萧辰口中。
同时,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带着淡淡的乳白色光华,迅速点向萧辰胸前背后十几处大穴,暂时封住心脉要害,延缓毒素扩散。
她的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丹药入腹,化作数股性质各异却同样精纯的药力,开始与那蚀脉散的毒性激烈对抗。
萧辰脸上的青黑之气蔓延速度稍缓,但依旧在不断侵蚀。
“必须立刻逼毒!此地不宜久留!”
白凤当机立断,对亲卫队长道,“清理现场,查找线索,护送侯爷回郡守府!我要立刻为侯爷疗伤!”
“是!白凤大人!”
亲卫队长劫后余生,对白凤敬若神明,立刻领命。
白凤小心翼翼地扶起几乎陷入昏迷的萧辰,看着他肩头那支狰狞的弩箭和痛苦的神色,清冷的眸子里,冰雪消融,只剩下浓浓的担忧与一丝后怕。
她收到青凤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紧急情报,得知四大世家可能对萧辰不利,甚至有动用死士刺杀的计划后,便一刻未停,日夜兼程,凭借超凡的医术和轻功,横跨数千里,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
若她再晚上片刻……
白凤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扶稳萧辰,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与颤抖,一种名为“情愫”的种子,在她冰封多年的心湖中,悄然生根,发芽。
“坚持住,萧辰。”
她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在干涸的河床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致命刺杀,因为白凤的千里驰援,化险为夷。
但萧辰身中剧毒,生死未卜,北地的局势,也因此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而白凤那清冷外表下悄然变化的心绪,又将为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