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真情破敌
云遮半踉跄后退数步，宽大的袍袖被韩书澜最后那道净化玄光灼烧出焦黑的破洞，露出底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臂。她脸上那副永远成竹在胸、睥睨众生的面具终于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蝼蚁伤及的屈辱表情。
“好……好得很！”她声音嘶哑，不复之前的空灵缥缈，眼中翻涌着近乎实质的黑色煞气，“本座倒是小瞧了你们这几只垂死挣扎的虫子！竟能伤我法体……”
她周身的气息非但没有因受伤而衰弱，反而变得更加狂暴、混乱。天空中被暂时驱散的乌云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汇聚，翻滚着，低垂着，仿佛天穹都要塌陷下来。地面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魔物残骸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缕缕黑烟，被强行抽取，融入她体内，修补着创伤，却也让她原本尚算“仙风道骨”的形态，开始扭曲，显露出更多非人的特征，指尖变得尖利，眼角拉长，渗出暗红的纹路。
然而，她的愤怒，并未能吓退任何人，反而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原本因同伴重伤而悲愤交加的主角团心中。
萧少峰稳稳站在原地，尽管肩头被风雨欲来的短刃划开的伤口仍在渗血，但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看了一眼倒在江怀柔怀中，面色金纸、气息微弱的赵青山，又瞥向一旁盘膝而坐，嘴角溢血、正竭力抵抗体内音波余劲的徐楠亦，最后，目光与刚刚赶回、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韩书澜交汇。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有心痛，有决绝，有无需言说的默契，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凛然。
“她已非全盛状态，功法反噬，心浮气躁。”萧少峰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书澜，雨柔，她的邪法已被你们克制，机会就在此刻！”
韩书澜重重点头，玉手一翻，那支伴随她假死遁世、又于重逢后作为信物的玉簪此刻散发出温润却坚定的白光，与她周身流转的玄门正气交相辉映。“玄光正法，专破邪祟！她强行吸纳污秽魔气，已是自毁长城！”
岑雨柔则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混合着恨意与兴奋的光芒。她本就出身魔教，对这类邪功的运转方式远比旁人了解。“老妖婆，强弩之末还摆什么架子！看姑奶奶怎么把你这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撕碎！”她双手结印，一股与云遮半的阴冷煞气截然不同、带着灼热与腐蚀气息的暗紫色魔元开始凝聚，仿佛跃动的毒焰。
“怀柔，青山和楠亦交给你。”萧少峰最后对正全力施为，金针如飞，同时护住两人心脉的江怀柔说道。
江怀柔额上沁出细密汗珠，但她眼神无比坚定，没有丝毫慌乱。“放心，有我在！”她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指尖捻动金针，将精纯的药王谷真气渡入伤者体内，暂时稳住了他们急剧恶化的伤势。
就在这时，试图趁乱遁走的风雨欲来和轻声细语，也被赵青山昏迷前掷出的战刀阻了一瞬，紧接着，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与一道刚猛霸道的拳风已分别锁定了他们。
徐楠亦虽受内伤，但剑客的傲骨与对岑雨柔的守护之念，支撑着他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气血。他的剑，不再追求飘逸灵动，而是带着一股惨烈的、一往无前的决绝，每一剑都指向轻声细语的要害，逼得他无法再从容吹奏那惑人心智的魔笛。
而另一边，接替赵青山战位的，是萧少峰！他虽不以纯粹力量见长，但摄政王时期历经无数明枪暗箭锤炼出的身手，以及深不可测的内力，此刻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他的招式简洁、高效、狠辣，专攻风雨欲来诡谲身法的破绽，配合着玄奥的步法，竟将这顶尖杀手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你们的对手是我们！”萧少峰冷喝一声，掌风如涛，将风雨欲来逼退数步，恰好撞向徐楠亦的剑圈。
七人之间，甚至无需言语交流，一种奇妙的默契已然形成。韩书澜与岑雨柔对视一眼，同时动了。
“玄门秘传·九霄引雷真诀！”韩书澜清叱一声，双手疾舞，玉簪引动周身白光直冲云霄，没入那翻滚的乌云之中。霎时间，云层内电蛇乱窜，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一股浩然正大的威压开始凝聚，牢牢锁定了气息越来越不稳的云遮半。
“魔心种莲·万噬焚天！”岑雨柔则娇叱一声，双手推出的暗紫色魔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紫色火焰莲花，飘飘悠悠，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地飞向云遮半周围那些尚未被完全吸收的魔气残骸以及她自身散发出的护体煞气。紫莲所过之处，魔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声响，被迅速吞噬、净化！
这正是萧少峰所言“克制”的关键！韩书澜的玄门正法至阳至刚，从正面碾压、净化邪祟；而岑雨柔的魔功，则如同最高明的“以毒攻毒”，以其同源却更精纯、更霸道的特性，从内部瓦解、吞噬云遮半的力量根基！
“不——！”云遮半发出凄厉的尖叫，她感觉到自己辛辛苦苦凝聚的魔煞之气正在被飞速消磨，而头顶那越来越清晰的雷霆之威，更是让她灵魂都在战栗。她疯狂地挥舞双臂，打出道道黑红色的邪光，试图打断韩书澜的施法，击散岑雨柔的魔莲。
但萧少峰岂会让她如愿？
“你的对手，是我！”他身形如鬼魅般闪烁，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云遮半攻击的路径上，或以精妙掌法将其拍散，或以玄奥步法引偏方向。他不再与风雨欲来缠斗，将那名杀手交给了徐楠亦独自应对，自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对云遮半的牵制中。
这是一场赌博。赌徐楠亦能在受伤状态下解决风雨欲来；赌江怀柔能同时护住赵青山并支援徐楠亦；赌韩书澜和岑雨柔能在他争取到的时间内，完成对云遮半的绝杀！
萧少峰将自身化为了最坚固的盾，也是最危险的诱饵。他不再闪避云遮半所有的攻击，有时甚至故意卖出破绽，以轻伤换取打断她关键施法的机会。鲜血染红了他素色的衣袍，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步伐依旧沉稳如山岳。他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经验，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一刻，只为守护身后那两个正在凝聚决胜力量的女子，守护那些将性命托付给他的伙伴。
“萧大哥！”韩书澜看到萧少峰肩头再添新伤，心头一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将全部心神沉浸于引雷法诀之中。玉簪的光芒越来越盛，与她体内的玄门真气共鸣，天空中雷光隐现，煌煌天威已蓄势待发。
岑雨柔亦是咬紧牙关，不顾自身魔元消耗，疯狂催动紫莲吞噬魔气。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是让云遮半缓过气来，所有人都得死。她脑海中闪过徐楠亦为她跳下绝情崖的决绝，闪过这些日子在谷中的温馨点滴，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从心底涌出。
另一边，徐楠亦与风雨欲来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风雨欲来身法诡异，短刃神出鬼没，但徐楠亦的剑，此刻摒弃了一切繁华，只剩下最本质的“快”、“准”、“狠”。他不再防守，完全是一派以命搏命的打法！剑光如匹练，紧紧缠绕着风雨欲来，任凭对方在他身上留下细小的伤口，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对方的咽喉！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徐楠亦的剑尖，终于穿透了风雨欲来鬼魅般闪避的身影，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咽喉。而风雨欲来的短刃，也在最后一刻，划破了徐楠亦的肋下，带出一溜血花。
风雨欲来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身体软软倒下。
徐楠亦以剑拄地，大口喘息着，肋下的伤口血流如注。但他立刻抬头，目光急切地寻找岑雨柔的身影。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在旁策应、以金针远程干扰敌人的江怀柔，敏锐地捕捉到了轻声细语因风雨欲来毙命而瞬间产生的分神。
机会！
她素手一扬，三枚细如牛毛、淬有强效麻痹药液的金针，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去，直取轻声细语持笛的手腕与脖颈要穴！
轻声细语反应极快，笛子一横，挡开了射向手腕的金针，但射向脖颈的那一枚，却因他之前的刹那分神，终究慢了一线！
“呃！”他闷哼一声，只觉得半边身子瞬间麻痹，笛子险些脱手。虽然他以深厚内力强行压制药性，但动作已然迟滞。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刚猛无俦的拳风，如同愤怒的狂龙，从他侧面轰然袭来！
是赵青山！
他竟然在江怀柔不惜耗费本命真元的救治下，强行苏醒了过来！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胸前的伤口狰狞可怖，但他那双虎目之中，燃烧着的是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战意！这一拳，凝聚了他身为边关大将所有的悍勇与力量，是他生命精华的燃烧！
“伤我兄弟……害我袍泽……死！”
拳未至，那股惨烈的杀意与磅礴的拳压，已经让轻声细语呼吸一窒。他想要闪避，但身体的麻痹让他慢了半拍；想要以音波功抵挡，但笛子举起的速度却跟不上那毁灭性的拳头。
“嘭！”
结结实实的一拳，正中轻声细语的胸膛。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轻声细语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在空中喷洒出一片血雾，重重砸落在远处的地面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打出这石破天惊的一拳后，赵青山伟岸的身躯晃了晃，一口鲜血喷出，再次向后倒去。早已准备着的江怀柔飞身上前，将他紧紧抱住，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却死死咬着唇，继续将真气渡入他体内。
“青山！”萧少峰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头巨震，但此刻，他不能分心！
因为，决战的时刻，到了！
云遮半在萧少峰不要命的纠缠下，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也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她为了摆脱这恼人的“苍蝇”，凝聚了全身近八成的魔煞之气，化作一只巨大的、狰狞的鬼首，咆哮着冲向萧少峰，誓要将他一口吞噬！
就是现在！
萧少峰眼中精光爆射，他不退反进，竟迎着那吞噬一切的鬼首冲了上去！与此同时，他舌绽春雷，发出一声震彻战场的断喝：“书澜！雨柔！”
无需多言！
韩书澜蓄势已久的引雷诀终于完成，玉簪指向苍穹，一道水桶粗细、闪耀着刺目白光的九霄神雷，撕裂厚重的乌云，带着净化世间一切邪祟的无上伟力，精准无比地劈向云遮半的天灵盖！
而岑雨柔也娇叱一声，所有飞舞的紫色火焰莲花瞬间汇聚，化作一朵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灭世魔莲，莲心深处散发出吞噬万物的恐怖吸力，并非攻击云遮半本体，而是将她周身残余的、以及她刚刚释放出的鬼首魔气，疯狂地拉扯、吞噬进去！
前有萧少峰以身作饵，吸引最强一击；上有九霄神雷，携天威降临；下有灭世魔莲，釜底抽薪，吞噬力量根基！
云遮半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尖啸：“我乃天命所归！怎能败于尔等蝼蚁之手——！”
她的尖啸被震耳欲聋的雷鸣彻底淹没。
“轰隆——！！！”
白光炸裂，天地间一片炽烈，让人无法直视。
那巨大的鬼首在雷光与魔莲的双重作用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
雷光持续了足足三息时间，才缓缓散去。
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消散，露出背后久违的、澄澈的蓝天。阳光重新洒落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
战场中心，一个焦黑的大坑冒着缕缕青烟。
云遮半站在那里，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宽大的国师袍服化作飞灰，露出底下干瘪枯槁、布满诡异符文的身体。她脸上那扭曲的表情凝固了，眼中失去了所有神采。
一阵微风吹过。
她的身体，从头顶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迅速蔓延全身，随后，“哗啦”一声，如同破碎的陶俑，化作无数黑色的齑粉，消散在风中。连同她那些野心、欲望、对长生和力量的渴求，一起烟消云散。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萧少峰站在原地，看着云遮半彻底消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让他身形微晃。他立刻用长剑拄地，支撑住身体。
韩书澜和岑雨柔也几乎同时脱力，脸色苍白地降落地面，喘息不已。
徐楠亦捂着肋下的伤口，快步走到岑雨柔身边，将她扶住。
江怀柔则抱着再次昏迷的赵青山，喜极而泣。
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焦土的声音，以及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赢了。
以重伤的代价，以近乎油尽灯枯的消耗，以彼此间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默契，他们终于战胜了这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强敌。
萧少峰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轮重新露面的、温暖的太阳，又缓缓扫过身边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重伤的赵青山，垂泪却坚韧的江怀柔，相互扶持的徐楠亦与岑雨柔，以及，正拖着疲惫身躯，一步步向他走来，眼中带着无尽关切与如释重负的韩书澜。
他的目光最终与韩书澜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缓缓伸出手，韩书澜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宽厚的掌心。
温暖，踏实。
所有的腥风血雨，所有的阴谋算计，所有的生死一线，在这一刻，似乎都远去了。
真情，或许不能直接破敌，但它能赋予人超越极限的勇气，能铸就最坚固的信任，能凝聚起无坚不摧的力量。正是这看似柔软，实则无比坚韧的情感纽带，让他们这群原本命运各异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最终击碎了看似不可战胜的黑暗。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虽然每个人都带着伤，狼狈不堪，但他们的身影，在这片废墟之上，却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来的无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