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冥遗藏内的力量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幽冥便已将结契大典的筹备提上日程。他召来心腹重臣,于冥帝宫正殿商议,沐瑶亦在座。
礼官捧着以幽冥界古礼拟定的典章程仪,恭敬陈述。流程繁复,从祭天告地到万界来朝,每一步都彰显着冥帝的无上权威与古老传承,处处透着幽冥一贯的、不容置喙的掌控风格。
幽冥端坐于帝座,指尖轻敲扶手,听得专注。这套礼仪他等了千年,如今终于要用在他认定的、唯一有资格与他共享永恒的人身上,他自然要极尽隆重。
“不妥。”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礼官的陈述。
众人皆静,目光落在沐瑶身上。她坐于幽冥身侧,神色平静,目光扫过那卷厚重的礼章。
幽冥侧首看她,眉梢微挑:“何处不妥?”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惯常的审度。
沐瑶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让:“流程过于冗长,拘泥古礼。祭天告地,祭的是哪位天?告的又是何方地?此界法则,如今你我共同执掌,何需向外物禀告?”她声音清晰,带着现代灵魂的直率与属于星冥之主的底气。“万界来朝,更显招摇。结契是你我之事,何需演给旁人观看?”
她一番话,让殿内众臣噤若寒蝉。这不仅是质疑典仪,更是在挑战冥帝固有的权威和认知。
幽冥眸色深了深,并未动怒,反而升起一丝兴味。他挥退礼官与众人,偌大殿宇只剩他们二人。
“依你之见,当如何?”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带着压迫感。
沐瑶也站起身,与他平视。她今日未着繁复宫装,只一袭简洁的星纹长袍,衬得身姿挺拔,气质清越。“既是结魂契,重在‘心’与‘魂’。何须那些虚礼?在星冥遗藏,引星辰为鉴,以你我之力共凝魂印,烙印彼此神魂深处,足矣。”
她追求的,是本质的契合,而非形式的铺张。
幽冥凝视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玩笑或退让,却只看到一片坦然的坚定。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这场他期盼已久的仪式。可眼前这个女人,总有能力在他设定的轨道上,撕开一道属于她自己的口子。
“沐瑶,”他抬手,指尖划过她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警告,“这是冥帝与冥后的结契大典,不是儿戏。应有的规制与威严,不可或缺。”他强调“冥帝”与“冥后”,是在提醒她彼此的身份与责任。
沐瑶抓住他手腕,力道同样不弱:“正因不是儿戏,才更应剔除浮华,直指核心。幽冥,你究竟是想要一场做给万界看的盛大表演,还是只想与我,完成灵魂的契约?”她顿了顿,语带锋芒,“还是说,你仍旧需要那些外在的仪式,来确认你对我的‘所有权’?”
这话精准地刺中了幽冥内心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因她飞速成长而产生的不安。他眼神骤然变得危险,周身气息冷了下来:“你在质疑我的用心?”
“我在与你商量我们的结契典礼!”沐瑶毫不退缩,体内光暗之力因情绪波动而隐隐流转,“还是说,冥帝陛下连这点‘商量’的余地都不肯给?”
两人之间,气氛瞬间紧绷。力量的微光在彼此周身隐现,并非要动手,而是强者本能的对峙。他欲以千年积威压下她的“叛逆”,她则以新生的星冥之力扞卫自己的主张。
殿内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良久,幽冥忽然低笑一声,那冷意瞬间消散,化为一种无奈的、带着纵容的叹息。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伶牙俐齿。”他语气软了下来,带着认命的宠溺,“罢了。”
他妥协了。并非屈服,而是他意识到,与她的“并肩”,本就该包括这些观念上的碰撞与磨合。她的独特,不正是他深爱的原因之一么?
“典礼可以简化,”他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但宣告万界的环节不能省。我要让所有生灵都知道,你,沐瑶,是我幽冥唯一的伴侣,星冥共主。”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宣告。
沐瑶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深情与占有,心中的那点坚持也软化下来。她明白,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好。”她点头,“但仪式过程,需由你我共同拟定。”
“依你。”幽冥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发顶,嗅着她发间清冽的星辰气息,心底那点因“失控”而产生的焦躁奇异地被抚平。这种带着对抗的磨合,似乎……也不错。
结契前夜,幽冥携沐瑶再入星冥遗藏核心。星辰瀑布流淌着静谧的光辉,将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境。他摊开掌心,一对指环悬浮而起。材质非金非玉,内蕴星辰砂烁的璀璨,又流转着幽冥本源的深邃暗芒,是他在沐瑶修炼时,亲自熔炼星辰核心与自身本源之力所铸。
“以此为契,魂印相烙,可好?”他声音低沉,带着郑重的期待。
沐瑶心中触动,伸手欲触碰那指环。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指环内里一点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润白光轻轻一闪。
嗡——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悸动猛地撞入沐瑶识海!并非云瑶牺牲时的悲壮记忆,而是一段更为私密、沉静的画面碎片:
【……白衣女子坐于昆仑山巅的暖玉上,指尖轻柔摩挲着一块未经雕琢、却天然温润的心形石头,眼神温柔而略带怅惘。旁边,气质尊贵的辰帝负手而立,目光遥望星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此石名‘守心’,予你安魂。只是瑶儿,你我之路,注定孤寂漫长……”女子低头,将石头轻轻贴在胸口,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我明白……只是,偶尔也会期盼寻常夫妻的朝夕罢了……”】
这记忆碎片短暂却清晰,带着云瑶内心深处那份被责任与使命压抑的、对平凡温暖的渴望。而那“守心石”的气息,正与指环中那点温润白光同源!幽冥竟将辰帝赠予云瑶的旧物,熔入了结契指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