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如从暗处走出来,一眼看见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松了下来。
此刻,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劫后重逢的庆幸,无声的信任,还有深埋心底、从未言明的牵挂。
陆沉洲的目光迅速扫过她,确认她衣衫齐整,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肩背的紧绷也稍稍卸下。
陆沉洲和小陈带人趁着夜色,从鹰巢寨后山悬崖攀岩而上,悬绳索而下。
谁料刚潜入外围,就撞见了被雷豹押解的顾清如。
才有了这突然的解围。
顾清如不知为何,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一年前,同样的夜晚,戈壁上的狼群围袭,火把燃尽,同伴重伤,她几乎绝望。
也是这样一个身影,穿越风沙而来,一枪击毙头狼,将她护在身后。
他一直在默默守护她。
如今,还是他来了。
陆沉洲压低声音,语气沉稳:“你没事吧,我来迟了。”
“我还好。”
两人还不待叙旧,小陈和几名队员走上前来。
顾清如迅速恢复冷静,“但小李和小赵情况很糟,他们中了枪,小李高烧不退,现在被关在断魂崖的石屋里,我打听到,匪首黑鹰下令,说要处决他们。”
“我从雷豹嘴里套出了情报,骆岚不是俘虏。她和黑鹰关系不一般,恐怕早有勾结。这个山寨表面是土匪窝,极可能是张文焕在边境埋下的黑点。”
陆沉洲眉头骤锁。
因为钟维恒料中了一切,骆岚是眼线,此刻摆在面前的,
是一场牵涉政治阴谋、边防安全的生死博弈。
而她,又一次站在了风暴最前沿。
“现在首要任务,是确保你的安全。”陆沉洲当机立断,“我先带你撤离。至于小赵和小李,我会设法营救。”
此刻他和小陈几个人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先救顾清如再想办法。
“撤离?我若是今夜一走,被他们发现了,就是亲手给小赵和小李判了死刑!明天一早他们见不到我,黑鹰第一个就会拿他们开刀!而且,这里一定有电台,留有罪证。若是等他们转移电台、销毁证据,我们再想查,就什么都没了!不如我留下,做内应。”
“不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冒险了!万一失手,你……”
他无法想象后果。
顾清如柔声解释,“你放心,我留下是安全的,因为山寨需要我的医术。我留下,做你的内应。你带人在外围布控,咱们里应外合,一举端掉这个窝点!”
这个大胆的设想让陆沉洲心头一震,这正是他预案中的计划,但他绝没想到,执行这个危险内应角色的会是顾清如。
陆沉洲眉头紧锁,“那也不能拿你的命去赌,我答应钟司令要保证你的安全。”
小陈和其他队员从未见队长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除了小陈,其余几人都有些吃惊,暗自揣测顾清如和队长的关系。
小陈却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压低嗓音劝道:
“顾同志,陆队担心的是对的。我们刚摸下崖,地形险、敌情不明,强攻等于送死。可你要是再回去,那就是往狼嘴里送肉……组织不会答应,我们也无法向钟部长交代。”
他语气恳切:“要不这样,你先跟我们回去,我们连夜上报兵团指挥部,调武装连增援。哪怕多等十二小时,也比你孤身犯险强!”
顾清如摇头,
“你们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小赵和小李等不起。你们放心,他们需要我的医术,这就是我的护身符。我回去,不仅能稳住他们,争取时间,更能摸清电台的位置、换岗的规律。”
她直视陆沉洲的眼睛,声音低却清晰:
“农场那么难的局我们都闯过来了,这次也一样。你在外,我在内,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必须信我,就像我一直信你一定会来一样。”
陆沉洲沉默良久,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今夜带她离开,一定会打草惊蛇,再想攻下这里难度会加大。
可每一次让她涉险,都像在他心上剜一刀。
终于,陆沉洲沉声道,
“好,但你听着,这是命令!活下去,是一切的前提。 任何情况下,保命第一!。一旦拿到电台位置或听到枪声,立刻找地方固守待援,剩下的,交给我!”
“好,我答应你。”
商议好对策后,顾清如带着陆沉洲来到雷豹倒下的地方。
那恶汉被药粉和银针所伤,神志昏聩,此刻蜷缩在地上,像一头垂死的野兽。
“我已经通过银针刺入穴位,损伤运动神经,废了他的胳膊和一条腿。他以后,连枪都端不稳,路也走不利索。”
陆沉洲目光冷然,“你要回去,这几个人必须处理干净了。”
小陈与另外两名队员迅速行动。
他们将雷豹拖至一处陡峭断崖边缘,将他推了下去。
此处地势崩裂,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鬼咽谷”,历来是山寨弃尸或意外坠亡之地。
断崖下方传来闷响,“咚”的一声。
雷豹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去见了阎王。
陆沉洲用雷豹的匕首在附近岩石上刮出几道划痕,并撕下他衣服的一角挂在悬崖边的荆棘上。
接着,众人用浮土与枯枝扫平脚印和拖拽痕迹,再覆以落叶,使地面看不出丝毫异样。
外围哨位的三名匪徒已被制服,其中两人当场毙命,一人重伤未死。
陆沉洲下令,不留活口。
这是残酷的决定,但若有一人逃脱报信,顾清如便再无生路。
尸体由小队秘密运往山寨东北方一片密林深处。
那里有一处废弃的塌陷坑洞,深达数米。
他们将尸首推入坑中,撒上随身携带的石灰粉,再覆以碎石与腐土,最后铺上枯枝败叶,伪装成自然塌陷模样。
为了制造几人潜逃内乱证据, 在顾清如指点下,几人悄悄潜入雷豹的房间,
故意翻箱倒柜,散落出几枚银元、半块玉石、一只金戒指,还有一卷皱巴巴的旧钞票。床铺被掀开,毯子拖在地上。
一地狼藉。
一切布置妥当,只待明日清晨被人发现。
密林边上,她对陆沉洲点头:“我走了。”
他目光沉重,喉头微动,终是低声道:“记住约定,一旦异常,我立刻强攻。但你……一定要先保自己安全。”
顾清如颔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没入黑暗。
片刻后,她独自回到山寨石屋外。
守门的两名匪徒看到顾清如独自一人会来,立刻警觉,刀刃出鞘:
“刚才谁带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