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村的立春裹着融雪的潮气,初心碑旁的麦田终于褪去银装——雪水顺着田埂的沟壑渗进土里,将冻硬的褐土泡得松软,清晨的晨露凝在翻耕后的土坷垃上,折射出淡金的晨光,风里不再有冬的凛冽,只余“春生”的软意。打谷场的老槐树下,新编的茶枝筐摆了一地,里面装着去年冬至分好的薪种,麦丫蹲在筐边,指尖捻起一粒种,放在鼻尖轻嗅,还能闻到艾松粉的淡香与暖石的余温。
“立春要‘趁墒播种、顺气护芽’,雪水刚渗进土,正是种麦的好时候。”阿烈扛着木犁走过来,犁尖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却透着“耕新”的期待,“就是北地的冻土还没化透,西域的沙土地保不住墒,得帮他们搭把手,不然种下去发不了芽。”
话音刚落,北地的信使就牵着马来了,马背上驮着一袋冻土样本,土块里还嵌着去年埋的暖石碎:“北地的雪化得慢,土下三尺还是冻的,孩子们试着用暖石碎埋在种穴里,可土太硬,暖石的温度渗不下去。”他掏出一张画,上面是北地孩子画的“暖石种穴”:一个圆圈里画着暖石碎,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要让种宝宝暖和”。
小墨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暖石,不是去年的薄片,而是磨成了米粒大的碎粒,装在茶枝小袋里:“魔道的暖石,碎着用才匀。”他蹲在地上,用木铲挖了个小穴,将暖石碎撒在穴底,“去年《冬储录》里写着‘暖石匀温’,现在把碎石混在土里,土化得快,种也能吸着温。”
云玄走到冻土样本旁,掏出阴阳镜,镜面贴着土块转了一圈,一道淡青的气线从镜中溢出,钻进土缝里——这是《两仪混沌诀》里的“引阳化冻”之法,不是强灌阳气,而是顺着雪水的湿气,将晨光里的阳气引进冻土。“道门的‘气’,是帮土‘松筋骨’的。”他指尖轻点气线,气线分成细缕,像春草的根须,在土下织成一张暖网,“这样土化了不会板结,种芽能顺着气线往上长。”
就在这时,南地的信使提着湿淋淋的茶枝跑来了,茶枝上还挂着泥点:“南地的春涝来了,田里积了水,土泡得发黏,种下去怕烂芽。”他带来的土样本攥在手里,一捏就成泥团,还滴着水,“孩子们试着用去年编的蚕纱滤水,可水太多,滤不过来。”
玄悲立刻提着麦秸灯走过去,灯芯里掺了晒干的柳枝,佛灯的金光落在湿泥上,水汽慢慢从泥里渗出来,聚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灯芯的方向飘走——这是佛门的“聚气排涝”之法,不是硬抽水分,而是借柳枝的“疏水性”,将泥土里的积水聚成气,顺着金光排走。“佛门的‘光’,是帮土‘透透气’的。”他转动灯绳,金光在湿泥上画出一道道浅沟,“再用蚕纱铺在沟底,水就能顺着沟排走,土也能变松。”
小茶儿立刻领着南地的孩子编蚕纱沟,他们将蚕纱剪成宽条,铺在田里挖出的浅沟里,蚕纱的细孔刚好能滤掉泥,让水顺畅流过:“去年《传法录》里写着‘蚕纱滤水’,现在用在排涝上,刚好合适。”孩子们的小手冻得通红,却攥着蚕纱不肯放,说要“让种芽住干燥的家”。
西域的信使来得最晚,他牵着骆驼,驼背上驮着一袋沙土地样本,沙子从袋口漏出来,落在地上簌簌作响:“西域的沙土地保不住墒,雪水一渗就没了,种下去怕被晒干。”他掏出一个羊皮袋,里面装着西域孩子捡的鹅卵石,“孩子们说,鹅卵石能挡太阳,可不知道怎么用。”
麦丫笑着从茶枝筐里拿出一袋中原的堆肥,递给西域信使:“去年秋收时留的堆肥,混在沙土里能保墒。”她蹲在沙样本旁,将堆肥与沙土拌匀,再撒上一把暖石碎,“再把鹅卵石铺在种穴周围,既能挡太阳,又能留住暖石的温度,种芽就不会干了。”
西域的孩子立刻学着做,他们用小手将拌匀的沙土捧进种穴,放上薪种,再小心翼翼地铺好鹅卵石,动作虽慢,却格外认真。北地的孩子在化冻的土里埋下暖石碎,南地的孩子在蚕纱沟旁扶着茶枝,中原的孩子帮着撒堆肥,九域的孩子围着初心碑旁的试验田,像一群守护新芽的小卫士。
忽然,晨光里泛起一道柔光,初心碑上的四道真言——“佛魔非岸,道儒非舟。长明非天,自渡即自由”——微微发亮,光影里慢慢浮现出熟悉的身影:简清言蹲在南地的蚕纱沟旁,轻轻调整蚕纱的位置,动作和小茶儿一模一样;墨尘蹲在北地的种穴旁,将暖石碎撒进土里,指尖的纹路与小墨的暖石碎严丝合缝;凌霜华的剑阵化作一缕缕春风,拂过西域的沙土地,将鹅卵石吹得整齐,风里还带着柳枝的清香;妙音大师的佛灯悬在试验田上空,金光落在每个种穴里,像晨露一样润着薪种——前辈们的身影在晨光里慢慢淡去,却把“顺天护生”的心意,留在了孩子们的手心里。
“前辈们在教咱们种麦呢!”北地的一个孩子突然喊道,他指着自己埋种的穴,土面上已经冒出一点淡绿的芽尖,像个睡醒的小脑袋,“种宝宝发芽了!”
孩子们立刻围过去,南地的试验田也冒出了芽,西域的沙土里,芽尖顶着一点沙,却倔强地往上长,中原的种穴里,芽尖已经展开了小小的叶片,透着鲜活的绿。麦丫蹲在芽旁,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暖意在指尖散开——这是去年冬至传下的薪种,是九域同心护下的芽,是四道智慧养出的生机。
阿烈拿起麦丫手里的春秋笔,在新竹简上写下“立春播种录”的标题,笔锋透着春的生机:“北地化冻,以道门引阳、魔道暖石碎匀温;南地排涝,以佛门聚气、儒门蚕纱滤水;西域保墒,以中原堆肥、西域鹅卵石挡阳——四道无界,是因皆为护生;九域同心,是因皆为传薪。”
麦丫接过笔,续写道:“种芽非天养,是孩童小手埋种、是信使冒雪传法、是四道智慧顺天——此为自渡:非等天垂怜,非靠道恩赐,唯靠众生双手,唯靠同心共济。”
春风拂过麦田,吹得芽尖轻轻晃动,像在回应竹简上的字。孩子们坐在田埂上,手里攥着剩下的薪种,望着试验田的新芽,眼里满是期待。北地的孩子说,要把暖石碎分给更多人;南地的孩子说,要教大家编蚕纱沟;西域的孩子说,要捡更多鹅卵石护种——他们的声音顺着春风飘向远方,飘向九域的每一片麦田。
麦丫将“立春播种录”放在碑旁的竹简堆上,现在已有八卷竹简,像一座小小的“护生塔”,简清言的旧竹简放在最上面,“若道需灭情,何异天道刍狗”的字迹,在晨光里与新芽相映,竟透着“情系众生”的暖意。她忽然明白,前辈们留下的“弑天”,不是对抗天道,而是打破“天道主宰”的执念;留下的“自渡”,不是独自求生,而是“众生同心,共护生机”。
归墟海的浪声顺着春风传来,不再是冰冷的回响,而是带着春的生机,像在为新芽祝福。初心碑旁的麦田里,新芽在晨光里生长,薪种在土里扎根,九域的孩子在田埂上欢笑——这就是前辈们想要的“长明”:不是永恒的光明,而是生生不息的生机;不是孤独的传承,而是代代相传的同心。
麦丫望着远方的麦田,仿佛看到了秋分时节的景象:金黄的麦穗漫过田埂,九域的人们握着镰刀收割,孩子们在麦浪里奔跑,手里攥着新收的薪种——薪火相传,从不是一句空话,是藏在芽尖里的生机,是写在竹简上的心意,是握在众生手里的温暖,是刻在初心碑上的“自渡”。
春风还在吹,新芽还在长,九域的春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