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号”登陆艇如同一颗承载着希望与未知的种子,穿透GJ-1214b浓厚的大气层,平稳地降落在距离“灵泉之域”边缘数公里外的一处相对平坦、被巨大蕨类植物环绕的林间空地上。按照预案,这里被设定为前进基地“希望角”。
舱门开启,一股浓郁、陌生而又充满生机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湿润,含氧量略高于地球,带着一种奇异的、类似于檀香混合着潮湿泥土和未知花卉的复杂气味。重力与地球相仿,但脚下松软的、覆盖着荧光苔藓的地面,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绵软感。
巨大的植物遮天蔽日,它们的叶片并非纯粹的绿色,而是呈现出从墨绿、青铜到暗紫色的渐变,叶脉中偶尔有微弱的流光闪过,仿佛输送的不是汁液,而是光能。远处,那些林涵玥描述过的、顶端生长着巨大晶体复眼的参天巨树清晰可见,此刻,那些晶体表面光泽略显暗淡,正无声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保持警戒,建立防御圈!”“灰熊”压低声音下令,他带来的五名陆战队员立刻散开,依托登陆艇和林间巨岩,架设起便携式能量屏障发生器和扫描阵列。他们动作迅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晃动的阴影,尽管目前看来,除了微风拂过巨型叶片带来的沙沙声,四周一片死寂,并无明显威胁。
“藤猿”像只真正的猿猴,三两下爬上一棵较矮的、树干呈螺旋状扭曲的怪树,安装了几个微型环境传感器,然后深吸一口气,龇牙咧嘴地低声道:“嚯,这味道……上头!感觉吸一口能多活两年,又感觉像进了某种巨型生物的消化腔!” 他的俏皮话稍稍缓解了初次踏足异星地面的紧张感。
苏晚晴(通过远程连接)的声音在众人耳麦中响起:“环境初步扫描完成,大气成分对人类无害,但检测到多种未知有机挥发物和能量粒子。所有人确保防护服密封完好,非必要不直接接触任何未知生物。舰长,你的生理指标稳定。”
莫非站在空地中央,没有急于前进。他闭上眼,深深呼吸,并非依靠嗅觉,而是全力运转“青囊之心”,去感受这片森林真实的“脉搏”。他“听”到了——与在飞船上通过林涵玥中转感知到的不同,这里的感觉更加直接、更加磅礴。那庞大的生命网络如同背景噪音无处不在,而在这一切之下,从“灵泉之域”方向传来的那种“阻塞”与“痛苦”的波动,如同一个沉重而缓慢的哀伤鼓点,清晰可辨。
“工匠”的声音从飞船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但异常清晰:“舰长,你周边的生命场能量读数稳定,暂无敌意反应。你手腕监测器的数据流正常,我们已经建立了高精度能量交互模型,随时可以提供支持。”
“收到。”莫非简短回应,他能感受到来自后方的技术支撑,心下稍安。
“老大,”“灰熊”凑过来,指了指前方幽深的、仿佛巨兽喉咙的森林入口,“路况复杂,无人机侦察显示里面根须盘结,还有不少散发着微弱能量场的沼泽地。怎么走?开条路出来?”
莫非摇头:“不,尽量不破坏任何原生环境。我们不是征服者,是访客,是医生。” 他看向那些仿佛在“注视”他们的晶体复眼,“跟着‘感觉’走。涵玥,能为我指引方向吗?”
远在“青囊号”上的林涵玥,正全力维持着与森之民意识的微弱连接,她集中精神,将一股指向性的意念传递给莫非:“顺着……生命流衰减的方向……它们似乎……在为你让路……”
果然,莫非察觉到,前方那些盘根错节的巨型根须和垂落的藤蔓,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移动,让出了一条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蜿蜒向深处的狭窄路径。这景象诡异而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乖乖,”“灰熊”咂舌,“这比自动门还高级……就是慢了点儿。”
“知足吧,头儿,”“藤猿”从树上溜下来,拍了拍手,“没放毒气也没扔石头,已经是外星级别的五星好评了。”
沿着这条被“默许”的路径前行了约一公里,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植物的色泽越发暗淡,叶片出现不健康的卷曲和斑点,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芳香被一种淡淡的、类似于腐败的甜腥气所取代。地面上开始出现零星散布的、粘稠的暗紫色菌斑,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所覆盖的植物组织迅速枯萎坏死。
“就是这东西!”林涵玥的声音带着确认,“越靠近核心,它们的存在感越强!小心,不要直接接触!”
莫非在一个较小的、约脸盆大小的菌斑前停下。他示意其他人后退,自己则缓缓蹲下,伸出带着防护手套的手,悬停在菌斑上方约十厘米处。
他并未直接调用“青囊之心”的力量进行净化,而是首先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充满探询意味的生命能量,如同手术前的探针,轻轻触碰那暗紫色的菌斑。
嗡——
一股冰冷、粘滞、充满侵蚀性和混乱意识的反馈瞬间沿着那丝能量逆袭而来!仿佛有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冲击他的精神!防护服自带的能量屏障发出细微的过载警告!
“舰长!”苏晚晴和“工匠”的声音同时响起,充满紧张。
莫非闷哼一声,手腕上“翡翠之心”印记绿光大盛,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自动护主,将那股混乱意识排斥在外。他额角渗出冷汗,但眼神却更加明亮。
“确认了……这不仅是能量堵塞,更是一种……具有意识污染特性的能量寄生体。”他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它在尝试侵蚀和同化接触它的能量和意识。”
没有犹豫,莫非开始第一次真正的净化尝试。他集中精神,将“青囊之心”的力量调整到一种极其精细的频率——并非狂暴的冲刷,而是如同精准的酶解,针对他刚才感知到的、菌斑能量结构中的几个不稳定节点,输送出微小的、高度浓缩的“净化”意念与生命能量。
效果立竿见影,却又触目惊心!
那小块菌斑接触到他针对性能量的部位,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迅速消融、汽化,发出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并释放出一小股漆黑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被菌斑覆盖的植物根须露了出来,虽然枯萎,但那种被侵蚀的异常能量场消失了。
然而,就在这小片菌斑被清除的瞬间,周围更大范围的菌斑仿佛被激怒般,剧烈地蠕动起来,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并且像有生命般,试图向被清除的区域蔓延、填补过来!同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充满怨恨和痛苦的精神冲击波以菌斑为中心扩散开来!
“后退!”莫非低喝,自己也迅速后撤几步。
“能量反应激增!精神污染阈值升高!”飞船上的“工匠”快速报告。
“灰熊”和队员们立刻举起武器,能量枪口对准了蠕动的菌斑,虽然知道物理攻击可能效果不大。
林涵玥的声音带着急切:“森之民的意识传来更强烈的……痛苦和警告?它们似乎在压制菌斑因受刺激而产生的暴动!”
第一次小范围试验,证明了“青囊之心”的力量有效,但也揭示了这“病灶”的凶险与顽固——它具有活性、侵略性和再生倾向!
莫非看着眼前重新稳定下来、但似乎比之前更“警惕”的菌斑群,眉头紧锁。简单局部的清除,如同割韭菜,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刺激整体。
“看来,需要找到核心,进行一次性、彻底的净化,或者……找到抑制其再生和蔓延的方法。”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监测器传来“工匠”略带惊异的声音:“舰长,等等!分析刚才的数据……我们发现,在你使用‘青囊之心’净化时,那些菌斑释放的黑色烟雾中,含有一种……极其微弱的、与我们捕获的‘收割者’探测器残骸相似的异常量子信号特征!”
莫非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这困扰森之民的“疾病”,与“收割者”有关?
是它们无意中带来的污染?还是……有意播撒的“生物(能量)武器”?
如果真是后者,那他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种自然疾病,而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跨越星域的生态战争遗留的创伤!
青囊团队踏出的第一步,在证明自身能力的同时,也揭开了一个更为深邃、危险的谜团。前方的“灵泉之域”核心,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