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尽头的蓝光还在闪烁，地面震动没有停。楚明舒盯着那片泛起的光圈，手指收紧了金针。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萧沉舟跟上，两人一路无言，穿过密林，直奔海岸。海浪拍在礁石上，碎成白沫。他们没绕路，也没停留，直接跃入水中。
深海冰冷，压力从四面八方压来。星髓玉片贴在胸口，自动亮起一层淡光，护住呼吸节奏。萧沉舟抽出双股剑，剑气凝成冰索，缠住她的手腕，另一头甩向前方残骸入口。
他们被拉了进去。
通道狭窄，到处是断裂的金属梁和扭曲的管道。有些地方只剩半截墙，露出后面漆黑的空间。楚明舒贴着墙壁前进，储物囊里的追踪器滴滴作响，频率和星髓玉片同步。
“快到了。”她说。
萧沉舟点头，剑尖扫过头顶一根垂下的电缆。它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下一秒，警报灯闪了两下，红光扫过走廊。
“有电。”楚明舒低声说，“系统没死透。”
话音刚落，前方地面裂开，四条机械臂猛地弹出，关节转动，爪子直抓而来。
她翻手甩出两枚金针，正中第三条机械臂的传动轴。那手臂立刻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另外三条还在动，但动作明显迟缓。
命运书签在识海轻轻震了一下。
一行字浮现：【第三序列防御，弱点在齿轮连接处】
她记得这玩意儿。上次吐槽过——“又是这种老掉牙的机关，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没想到现在真派上了用场。
“左边那个，打关节！”她喊。
萧沉舟一剑横扫，剑气炸开金属外壳，碎片飞溅。第二条机械臂瘫痪。他顺势翻身，一脚踹在第一条机械臂基座上，整条装置歪斜倒地。
最后一条还想扑，楚明舒指尖再弹，金针精准钉进它的控制盒。火花一闪，彻底不动了。
“清了。”她说。
萧沉舟收剑，走到最里面的合金门前。门缝里渗出微弱蓝光，锁芯位置有个圆形接口。
他拿出玉核桃，按了上去。
表面纹路对接，蓝光流转，接口发出“滴”的一声。门缝扩大，缓缓开启。
里面是个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黑色球体，表面布满细密电路纹路。四周墙面全是显示屏，有的黑着，有的还在跳数据流。
“主数据库舱。”楚明舒走近，“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她伸手想碰，萧沉舟拦住她：“别直接接触。”
他用剑尖轻挑，将球体下方支架切断。球体落下，被他稳稳接住。他把玉核桃重新嵌回掌心，另一只手托着球体，递给她。
楚明舒取出一个密封匣，打开盖子，把球体放进去。匣子自动闭合，发出轻微的封存声。
“拿到了？”她问。
“拿到了。”他说。
但她没动。眼睛盯着房间角落的一个小柜子。
那里有个抽屉半开着，露出一角泛黄的文件夹。
她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来一看——封面上写着《秦无绝·核心实验记录》。
电子屏那种，但带实体外壳，像是特意保留下来的备份。
“居然还有纸质版？”她嘀咕。
“可能是防止数据被删。”萧沉舟站到她身后，“看看内容。”
她打开封面，第一页就是一段文字：
【伤痛是进化的障碍。人类的情感波动会导致决策失误、行为失控。唯有剥离痛苦，才能实现真正的完美。】
她翻页。
【第一批克隆体已成功切断亲情记忆模块。测试结果显示，哭泣频率下降98%，恐惧反应归零。他们不再追问“为什么”，也不会喊“妈妈”。这才是理想的形态。】
她喉咙发紧。
继续往下看。
【情感是病毒，必须清除。记忆可以重写，身体可以改造，只要大脑还能运行，人就能被重塑。我不是在杀人，我是在救人。】
“这哪是科学，简直是疯狂！”她脱口而出。
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了一下。
她没在意，继续翻。
后面的页面有些被烧焦了，边缘发黑。能看出是人为破坏。但她还是拼出了关键信息：
——所有克隆体最初都不是为了战斗。
而是作为“情感剥离实验”的对照组。
每一个孩子出生后就被注射神经阻断剂，切断与原生家庭的记忆连接，植入服从程序。
他们不哭，不闹，不怕疼。
因为他们被设计成不会感受痛苦。
直到某个阶段，系统开始出现异常。
日志最后几行写着：
【b-07号个体在关闭前突然说出“我想回家”。监测数据显示，其脑区激活模式与未改造儿童高度相似。推测……残留记忆正在复苏。】
她手指顿住。
“妈妈……我想回家……”
那句话又回来了。
原来不是错觉。
也不是程序错误。
是这些孩子，在被抹去一切之后，还藏着一点点不肯消失的人性。
她合上日志，呼吸有点乱。
萧沉舟看着她：“你还好吗？”
“不好。”她说，“但我得撑住。”
她把日志塞进储物囊，抬头看向房间中央。
密封匣静静浮着，数据球还在微微发光。
“我们走。”她说。
萧沉舟点头，走到门口查看通道情况。冰索还连着外面，但他发现绳索末端已经开始结霜变脆。
“出口不稳定。”他说，“抓紧时间。”
楚明舒正要动身，忽然注意到日志封底有点鼓。
她拿出来，翻开背面夹层。
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七八岁的男孩，穿着白衬衫，站在花园里，牵着一对夫妻的手。三人笑着，背景是一栋欧式小楼，窗台上有蓝色风铃。
男孩的脸很干净，眼睛亮亮的。
没有金丝眼镜，没有白大褂，也没有机械义肢。
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他的童年……”萧沉舟低声道，“真的存在过。”
楚明舒盯着照片，一句话没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克隆体会喊“妈妈”。
因为他们记得。
哪怕被删了一百遍，哪怕被改造成杀人机器，那一瞬间的画面——母亲的手，父亲的笑，家的温度——还是藏在最深的地方。
秦无绝不是天生就想毁掉世界。
他是先失去了自己的世界。
她把照片小心折好，放进内袋。
“我们走。”她重复了一遍。
两人沿着冰索往外移动。通道开始塌陷，碎石不断掉落。萧沉舟走在前面，剑气劈开障碍。楚明舒紧跟其后，一手护着储物囊，一手握紧金针。
快到出口时，冰索突然断裂。
萧沉舟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借力一荡，冲出残骸。
海水剧烈翻涌，他们向上浮去。
光线越来越亮。
就在即将破水而出的那一刻，楚明舒忽然感觉到胸口一烫。
星髓玉片又热了。
她低头看。
表面浮现三个短点，两个长点，重复三次。
和血蝶存储器里的紧急协议一样。
但现在，这信号不再是求救。
更像是……回应。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萧沉舟已经带着她冲出海面。
阳光刺眼。
他们落在一块浮石上，喘着气。
远处药谷的方向，风平浪静。
但她知道，事情还没完。
她摸出密封匣，数据球仍在运转。
日志里还有很多没解密的内容。
照片上的那栋小楼，到底在哪？
那些喊着“想回家”的孩子，还能不能回去？
她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很低。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味。
她把金针收回袖中，站直身子。
“回去再说。”她说。
萧沉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伸了过来。
她握住。
两人腾空而起，朝着岸边掠去。
风刮过耳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秦无绝曾经也是个想回家的孩子——
那她这个“缺失的部分”，到底该不该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