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无阻,衣食无忧?
在这乱世,是不是就是最轰烈的爱了?
凌枝的泪光毫不掩饰地闪烁出来。
“原因是什么?”
她在书中看到的原因,是真金跟理财派斗争失败,从而跟忽必烈产生间隙,后又因自己人的一份自以为是的禅位奏折,导致他跟忽必烈的间隙越来越深,最后郁郁而终。
如今理财派早除,负责人早已是真金的自己人,忽必烈常年在外伐战,真金在内治理有条,按理说,他们父子俩是没有间隙了的。
所以凌枝这时候想到的,就是真金的死,会不会因为柳絮的毒?
阿古道:“一是因为剧毒,二是因为……”
“因为什么?”
阿古痛恨的口吻:“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
“伪造的禅位奏折。”
“什么?”
“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
奏折?真金的早逝居然真的还有那份奏折?
几年前,在凌霄的医馆里,柳絮提着秤杆称着药,随意聊天的口吻问:
“忽必烈的嫡长子早夭了,真金算是第二子,那真金又是怎么死的?”
当时的凌枝正在帮忙抓着药,半分想不到,后来会有柳絮进皇宫在太医院工作三年的事。
何况那时真金已经处理掉了理财派,比起她在书中看到的内容来,真正的历史是真金跟理财派的斗争,胜利了。
当时的凌枝以为,书中的历史只是一个结果,过程细节谁也不知道,可能会有所改变吧。
她就随口说了。
“原因蛮多,但主要还是他自己的近臣,自以为是呈了一封禅位奏折,把忽必烈彻底惹怒,从而让父子俩矛盾加重,没多久,真金就死于心结。”
柳絮接着问:“近臣?哪位近臣?”
“忘了名字,好像江西的,南台御史什么的。”
想到这里,凌枝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确认道:“你是说有禅位奏折?谁写的?那个什么南台御史吗?”
阿古气道:“什么南台御史?我们早派人去确认过了,那个御史完全不知情,比对字迹过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出自他的手,连印都是假的。”
凌枝站不稳了。
所以说,奏折是出自柳絮的手?
出自柳絮,变相的就是出自于她的手?
那么变相的,就是她给了真金最致命的一击?
阿古怀疑的眼光道:“还知道南台御史?果真那个有预知能力的人就是你?就是你和柳絮蓄谋,陷害栽赃于皇太子,才让他绝望而死?”
“奏折是呈到哪里的?忽必烈怎么看到的?”
“你说陛下怎么看到的?奏折在去沙漠的头一天、被人悄悄放到大安殿内,到底是谁可以把时间线掐得这么精准?到底是谁可以提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班师回朝?”
阿古越说越激动,不由兰花指又翘起,觉得自己当年一语成谶。
“算卦的,你就是个丧门星!”
凌枝无力地撑住旁边的大树,她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奏折是去沙漠之前藏到大安殿的,忽必烈是那达慕结束后就班师回朝的,这个时间线只有她知道,那次闲聊的时候,她跟柳絮说过的。
兴许柳絮当时并没打算怎么着,不过这不就是巧了吗?
柳絮阴差阳错进了皇宫,阴差阳错做了太医院的工作,且是三年。
柳絮进皇宫的时候,凌枝给过柳絮一份草绘的皇宫地图。
凌枝当年死死记住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目的是为了保护到赵砚。
她记下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准备的其中一步,也是为了能够拯救到赵砚。
后来一众人等去了沙漠,她也就跟着去了沙漠。
她当时还以为,那些都是变数,然如今看来,过程中的每一步,都有它存在的因果。
柳絮在皇宫三年,三年时间偷偷摸摸,蚂蚁搬家,偷了药材,做了剧毒。
三年时间,足够让柳絮摸索好皇宫的每一个方位,想尽办法混入大安殿了。
何况还是在去沙漠的头一天,宫内所有人都在不防备的时候。
何况柳絮的手里面,还有凌枝给她的草绘地图。
呵呵,凌枝伤感发笑,真是过程中的每一步,都有它存在的因果啊。
这时不远处的玉书,看到凌枝的反应很担心,跑过来道:“阿姐,你没事吧?”
她还不知真金离世,但有感知了,问阿古:“王子他究竟怎么了?”
阿古看她们的眼光一个比一个痛恨。
凌枝五指在树上抓上一把,努力稳定好身子,对玉书道:“送他出川。”
黑夜当空,阿古替真金不值,仰天呐喊。
“皇太子啊!”
——
两日后的深夜,玉书一个人骑着马匹,游荡在回叙州的小路上。
她送阿古出川,她已知道了所有。
她原本以为,她真能像自己曾经说的那么干脆,从此跟真金两清,再见便是仇人。
然不是,人心肉长,她做不到那么绝对,她会伤心。
如凌枝所言,他们跟真金之间,不是好人坏人之分,而是立场不同,图谋不同。
当知道阿彪被害、赵砚受伤的时候,玉书几度躲起来偷偷哭泣,恨自己没有帮上忙的能力。
当知道玉米和柳絮死讯的时候,玉书不知道自己伤伤心心地大哭了多少场?
当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玉书当即都是想不通的。
她觉得真金没有帮他们的忙,觉得赵砚受伤害那么重,真金却要把人扣在大都,还试图损坏赵砚的名声,让长宁军内部混乱。
那时忽必烈已去占城,真金监国,有着无上权力,她觉得真金帮助他们,就是一句话而已。
直到凌枝说了,他们并非好人坏人之分,她才慢慢捋顺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上次柳絮,这次真金,他们相互杀害,却都没有错,又都是她的恩人。
人心肉长,关系就算捋顺了,放谁那边都不好受。
想想眼泪掉下,玉书抓着马鞍,仰起脑袋,满面汪洋。
天上好像有颗星星,正在冲她眨着眼睛。
已被割掉九年的耳朵,突然好疼。
“老伯——”
仰面而喊,就像那年,在摇摇欲坠的门缝中,无助的小孩仰望着善良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