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思来想去捋不通,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
旁边的展和想到了什么,说:“皇太子,您还记不记得,那个柳絮临死前说的话?”
真金回忆一下:“倾尽我毕生所学,你无药可解?”
“不,是前一句。”
“前一句?我还送了你一个小礼物?”
展和激动道:“对,就是这个,我记得她当时说过什么礼物的,但没有听清楚,更没有去多想,会不会就是这个?”
真金不敢肯定:“会是她吗?”
展和道:“她是宋丞相的女儿,各种公文奏章见的不少,模仿一个不是难事。”
“那她是怎么去到大安殿的?又是怎么精准算到父汗会何时回来的?”
“她怎么算的时间我不知道,反正她去一趟大安殿应该不难。
您想想,太医院管理那么严格,她却可以偷药做出剧毒,所以利用三年的时间,摸准大安殿的路线又算什么?”
展和这么分析下来,真金觉得也是,可以把柳絮当作一个重要的怀疑人物。
可柳絮已死,死无对证了。
另外还有掐准时间线的疑点,到底是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真金:“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些什么?”
凌枝:“是,我是算卦的,有些事情,我能提前知道。”
真金:“你果真什么都知道?”
凌枝:“对!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她要杀了你,我就是任由她来杀了你!因为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难道说,时间线是凌枝告诉柳絮的?
如果真是凌枝助力的话,那么柳絮把这件诬陷的事情做成功就不难了。
“咳——”
想到这,真金受不了打击,又一顿猛咳。
如果真是凌枝蓄谋陷害他的话,那他似乎承受不了。
阔阔真被他的反应吓得急喊,阿古和展和也紧急围上,他这次的咳嗽异常凶猛,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气来。
“不,不可能。”
真金否定这个猜测,上次他送凌枝回家,凌枝还主动给他吸毒血,救他的性命,怎么可能陷害他?
“不,不可能。”
可这一番捋下来,除了凌枝,又没别的人有预知的能力。
只有凌枝才知道每个人物的轨迹,只有凌枝才能掐准所有的时间线。
呵呵,真金发苦笑,嘴角沾着的血丝,在多番呕吐之下,都没有那么红了。
毒性的一次次加剧发作,都快把他体内的血液吸干了,他都没有精气神了。
阔阔真急道:“殿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真金看看阔阔真关切的面容,无法言表的愧疚再次涌上。
他吃力地摇了摇头,躺下去。
“这事只能找到当事人,也就是那名南台御史,证明不是我的授意,那份奏章也并非出自他手,才可解决。”
阿古无助道:“可是陛下现在不见我们的任何人啊,我们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铁穆耳,带孩子去,他会见的。”
阿古立即反应过来,忽必烈再对真金有怨气有怒气,总不会不认他的皇太孙吧?
“好,阿古这就去,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阿古带着铁穆耳回来,垂头丧气,已经呈现出结果了。
阔阔真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说?”
阿古欲哭:“不见。”
阔阔真急得吼:“明日再去求——”
之后三天,阿古都带着铁穆耳去向门口的御林军求见忽必烈。
说辞有孩子想见,也有真金的毒发加重,还有清白证明,没有一次成功。
这三天,真金已经无法下床了。
之前每次毒发,他都让自己努力挺过去。
宫里的太医无法解他的毒,他就寻遍天下名医。
然他想不到,他被剧毒煎熬这么久,忽必烈视若无睹不说,还凭着一份伪造的奏折,轻而易举否定他的一切。
难道说,除了君和臣之外,他们就没有一点父子情的吗?
真金恍惚之间,觉得跟忽必烈分开几年,他都不认识这位父亲了。
这三天一次次的求见不成,失望加重,导致他都不想让自己挺过去了。
“算了。”
阿古嗫嗫嚅嚅的样子还有话讲,真金合上眼睛,不太想听。
阔阔真催道:“说!”
阿古头一低,一颗泪便就流了下来。
阔阔真大吼:“说!”
展和也催促:“陛下是不是传了什么话?你倒是说啊!”
阿古伤心欲绝地说道:“陛下说,自己闯了祸,竟然好意思让一个小孩儿来求情,窝囊废。”
“什么?”阔阔真瘫地。
大家都去看真金的表情,就怕真金听到这话更加难过,从而导致毒发更为严重。
真金的反应不大,落在床榻上的手无法自行抬起,只能翘起两根手指头,缓缓道:“罢了。”
他的口吻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世上最利的刀无非不是感情刀,此刻的真金真心感觉绝望。
一方面来自他最敬重的父亲,一方面来自他深爱的小凌丁。
最亲最爱的人都要置他于死地,那他不反抗便是了,如了他们的愿便是了。
展和力求道:“皇太子,我们还有办法,我们去找公主,公主会帮您去陛下那里说情的。
只要陛下能见您一面,能让我们出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可以了,就可以了!”
阔阔真连连道:“是啊殿下!是啊殿下!”
阿古跪下道:“皇太子,您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啊!”
真金吃力张口:“好了,我想静一静,出去。”
没人走,他吼:“出去!”
都走后,他才睁开眼来。
因为他最近毒性的频发,窗户始终关闭,看不到一丝丝光亮。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没有光又是药,让他感觉像是身处一座人间炼狱。
真金凄凉发笑,他想不到,短促之间,自己竟是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他撩开被子,穿好衣裳和鞋子,朝着门口走。
他很多天没有下过床榻,没有进过食物,进食过后总是会吐,吐血吐泔水,吐了又难受,索性就没吃东西了。
再加之情感上的双重打击,他就更不想管自己的身体了。
身体和心理都遭受折磨,早已暴瘦,瘦到了皮包骨。
这会蹒跚着走去门口的影子,都像是一个快要落气的老头子。
但是出了门口没多久,他的腰背却慢慢变得挺立,恍惚让人觉得,他又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王子了。
此时阔阔真正在另外一间卧房里面,哄着铁穆耳睡觉。
多次求见,让铁穆耳受到了惊吓。
真金突然出现,把阔阔真吓了一跳。
“殿,殿下,你怎么起来了?”
真金多日未下床榻,怎么这会却像没事人一样了?
真金对阔阔真微微笑了笑,然后看向已经入睡的孩子。
看了许久,几度唇齿有着蠕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后来觉得铁穆耳睡得特别香甜,又怕吵到他,干脆算了。
他怜爱地摸摸孩子的脸蛋。
“睡吧,做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