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命令：“愣着干什么？！跟上！都给本官盯紧了！绝不能让她跑了！”
官兵们应声而动，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靖王府马车的后方。
马车内，苏清芷透过车窗缝隙，看着后面那若即若离的官兵队伍，眼神冰冷。老王爷则拍了拍她的手背，浑不在意地道：“别怕，丫头，有外公在。”
苏清芷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更强大的勇气。
长长的队伍穿过京城的街道，引得无数百姓侧目、议论：“听说了吗？张天师用命算出来的！靖王妃是妖物！”
“怪不得京城这么久不下雨！原来是妖物作祟！”
“可靖王妃曾施粥赠药，怎会是妖？”一名妇人惴惴不安地攥紧衣角。
“妖物最擅蛊惑人心！”有人厉声打断，“当年江南旱灾，便是因妖物作祟，一把火烧了才求来雨！如今香点不着，正是上天警示！”
“天啊！靖王怎么会娶个妖物？”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靖王府的车驾过来了！”
随着马车外议论的声音渐渐远去，马车终于抵达了戒备森严的天坛外围。车帘掀开，苏清芷率先弯腰走出，她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紧接着，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王爷也稳稳地踏下车来。
两人这一出现，使得本就凝重的祭坛氛围更是为之一滞！
高踞祭坛之上的皇上远远地看到老王爷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他怎么来了？！这老家伙不是在王府颐养天年吗？谁把他惊动的？！
皇上的目光瞬间如刀子般射向刚刚赶到的京兆尹杜枭，眼神里的责问几乎要化为实质：没用的东西！让你拿个人，怎么把这尊大佛给请来了？！
杜枭接收到皇上那杀人的目光，吓得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心里叫苦不迭，疯狂呐喊：皇上！冤枉啊！不是微臣啊！臣赶到时，他老人家已经和靖王妃一起出来了！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去触这位老祖宗的霉头啊！
老王爷是何等人物，那可是跟着先皇马上打天下、功勋卓着的开国元勋，是先皇亲口御赐“见君不拜”殊荣的顶级勋贵！别说他杜枭，就是皇上本人，对这老爷子也得礼让三分！
皇上心中虽气，但面上却不能失了分寸。他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同从祭坛上缓步走下，亲自迎了过来。
老王爷见皇上皇后过来，象征性地微微躬身，作势要行礼，声音洪亮：“老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哪敢真让他行礼？连忙上前两步，亲手虚扶住老王爷的手臂，脸上堆起敬重的笑容：“老王爷快快请起！您这是折煞朕了！先皇有旨，您老见驾无需行礼，朕岂敢受您的大礼？您老身体康健，便是社稷之福了！”
老王爷本就是做做样子，闻言也就顺势直起了腰，捋了捋胡须，不咸不淡地道：“皇上仁孝，不忘先皇遗旨，老臣感佩。”他话虽客气，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炯炯有神的目光，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
皇上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暗骂这老狐狸。他转头对身边的大太监高德海吩咐道：“还不快给老王爷看座！”
“是，是！”高德海连忙应声，指挥着小太监迅速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太师椅，恭敬地请老王爷入座。
老王爷也不推辞，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而后目光缓缓扫过祭坛上下面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那气息奄奄的张天师身上，冷哼一声，并未多言。
自始至终，苏清芷都安静地站在老王爷身侧稍后的位置，微微垂眸，姿态恭顺，却自有一股沉静如山的气度，仿佛周围所有的指责、怀疑、恐惧都与她无关。
皇上的目光几次落在苏清芷的身上，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决断的犹豫。有老王爷这尊大佛镇在这里，他原本准备好的雷霆质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接厉声喝问妖物？只怕这护短的老爷子当场就能掀了祭坛！
循循善诱？质问靖王妃，张天师所言，你有何解释？万一她牙尖嘴利反驳回来，又有老王爷撑腰，自己岂不是下不来台？
场面，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僵持中。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无数道目光在皇上、老王爷以及静立一旁的苏清芷之间来回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皇上眉头微蹙，在心中快速权衡着。而苏清芷，则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中，悄然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属于她的反击时刻。
皇上清了清嗓子，刻意放缓了语调，却难掩其中的威压与试探：“靖王妃，今日祈雨大典，关乎国运民生，非同小可。张天师指认你身负妖邪之气，以致天怒不雨，你可……有何话说？”
苏清芷闻言，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老王爷身侧缓步走出。她先是向皇上和皇后行了一个标准而无可挑剔的宫礼，姿态从容，不见半分慌乱。
起身后，她目光平静地迎向皇上，声音清晰：“回皇上，臣妾不知此言从何而起。臣妾自问行事光明磊落，从未行任何悖逆人伦、祸乱纲常之事。”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直刺向一旁脸色尚未恢复的张天师，“本妃倒是想请教一下张天师，你口口声声指认本妃为妖物，凭据何在？莫非仅凭一句虚无缥缈的话，便可定一位亲王妃的罪吗？”
张天师被苏清芷这突如其来的凌厉目光与质问吓得心头一颤，他强自镇定，捋了捋胡须，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扬声道：“无量天尊！贫道修行数十载，沟通天地，方才以精血为引，施展血引寻踪术，此法断不会错！此乃上天示警，天机所在！”
苏清芷淡定质问：“天机？敢问天师，是何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