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寝殿开阔轩朗，云顶檀梁，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冷玉，四面陈列着多宝格，上面错落摆放着不少器物，有些灵光氤氲，有些古朴雅致。
她踱到窗边，发现连殿外延伸的廊檐下，都每隔十步悬挂着一枚精巧的玉铃铛，风过时发出轻灵的脆响。
应渊则回到书案后，重新执起玉简，处理未完的公务。
待他终于放下最后一份玉简，揉了揉眉心，慈妩立刻轻盈地扑到他案前，双手撑在案沿，身子前倾，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昨日说，你衍虚天宫还有几件美物可以赠我，用作交个特别朋友的话，还作数吗？”
应渊抬起眼皮，看着她近在咫尺、写满期待的脸庞，伸出手指，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远了些，又曲起指节，在她光洁的额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作数。”他眼底漾开一丝无奈的笑意，“若不作数，都怕你哪天耐不住，真将我这儿给掏空了。”
慈妩捂着额头，哼了一声，扬起下巴。
“怎么可能！不好看的，可入不了我的眼。”她顿了顿，又凑近些，拽了拽他的袖口，语气带上几分急切，“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呀？”
“这么急？”应渊挑眉。
慈妩眼神飘忽了一下，松开他的袖子，手指绞着衣带，声音低了些：“也、也不是很急……”
应渊看着她这欲盖弥彰的模样，不由失笑。
他未再多言，只广袖轻轻一拂，案几上空处便凭空多了一堆物事。
各色灵光宝气交织，映亮了周遭。
有雕刻着繁复花鸟纹的紫金香炉，有镶嵌着彩色晶石会自动奏响清音的玉磬，还有几件流光溢彩，造型别致的首饰。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条用银丝编织，点缀着数颗浑圆鲛珠的腰链。
鲛珠散发着柔和皎洁的光晕，银丝细密，工艺精湛，华美非常，更隐隐流动着防护法阵的仙灵波纹——昭示着这不仅是饰物，更是一件品阶不低的法衣。
慈妩的目光瞬间被钉在那条腰链上，再也移不开，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那冰润的鲛珠，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真好看。”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带着点好奇打量应渊，“你一个仙男，怎么会有这个？”
应渊呼吸微窒，眼神几不可察地躲闪了一下，下意识避开她的注视。
这让他如何解释？
难道说这是下午她睡着时，他特地去司衣阁，找借口用一瓶凝泉丹与掌事换来的？
他正斟酌词句，慈妩却已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喃喃道：
“也对，你是仙男嘛，长得又如此精致漂亮，有几件漂亮首饰也很正常。”
应渊闻言，唇角微微抽动，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有些怪异。
不过见她已自行圆了过去，倒也省了他一番口舌，便将那点不自然压下，默认了这个说法。
目光落在她发顶，看她像只找到心爱玩具的猫儿，眼底荡漾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应渊看着她欣喜的模样，唇角微扬：“不试试看合不合身？”
慈妩拎起那条鲛珠腰链在腰间比了比，却蹙起眉：“这链子好看是好看，可我身上这套红衣配它，总觉得不衬。”
她说着，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绯红的衣袖，料子虽好，颜色却太过浓烈。
不等应渊回应，她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灵光如水波般从她足底流转而上，瞬间包裹全身。
光芒散去，原先那身灼灼红衣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月白鲛绡长裙。
宫灯柔和的光线落在裙裾上，那衣料便仿佛承载了整片南海的波光，浅蓝、浅紫、浅粉与淡金交织出朦胧梦幻的色彩，银线勾勒的暗纹如浪潮暗涌。
几缕飘逸的丝带自腰间垂下，臂弯间的披帛无风自动，轻盈的曳在身后，宛如水波萦绕。
发间点缀着小巧玲珑的贝壳饰物，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发出细碎清灵的叮铃声。
若说红衣的她像一团炽烈明艳的火焰，夺目逼人；那么此刻，她便似月下洛水凝聚而成的神女，清冷皎洁，飘逸出尘。
应渊看着她站在离自己仅两步之遥的地方，周身笼罩在鲛绡柔和的光晕里，眼神不由得凝住，一时忘了言语。
他忽然想起她前日向他“讨要”皮囊时，她说自己是她见过的“第二好看”的人。
那么……
“第一好看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是你自己？”
慈妩正低头整理着飘带，闻言抬起脸，那双浸了水色般的眸子在鲛绡映衬下更显清澈。
她摇了摇头，发间贝壳叮咚作响。
“才不是呢，世上顶顶好看的，是我娘亲！”语气里满是毋庸置疑的骄傲，“娘亲的眼光也是顶顶好的，我所有的衣衫首饰，都是娘亲为我备下的。”
娘亲？
应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他看着她明媚无忧的侧脸，下意识追问：“那……父亲呢？”
慈妩浑忘了自己早前编造的红芍药精身份，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松自然的回道。
“我没见过他呀，也不知道他什么样。”
应渊喉间一哽，心底掠过一丝懊恼，后悔失言。
不过慈妩倒是未觉察到异常，转过身，背对着他，将那条鲛珠腰链按在纤细的腰肢后，声音带着点催促。
“你快帮我扣一下，我自己看不见后面。”
她那不以为意的态度，倒让应渊心头的些许滞闷消散了。
他依言上前，指尖触及那冰凉滑润的鲛绡布料，能感觉到其下温热的体温。
银链的搭扣十分精巧，他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将其扣好，动作间不免碰到她的腰侧，感受到那瞬间细微的绷紧。
“好了吗？”她问。
“嗯。”
慈妩立刻转过身，脸上绽开明媚的笑，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轻盈地转了两个圈，月华般的鲛绡裙袂飘扬展开，荡开粼粼微光。
“好看吗？”她仰起脸问他，眼中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