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清姿决定探炼魂塔，玄宸愿同行
竹林里的风，骤然停了。
那一句清冷淡漠的“别去”，像一道无形的冰墙，横亘在顾清姿与白须长老之间。
“监狱？”
顾清姿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在玄宸和白须长老脸上来回移动。一个说是神炉，一个说是监狱。同一个地方，截然相反的定义，这让那座神秘的炼魂塔，瞬间蒙上了一层更加诡异的面纱。
白须长老脸上的温和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了。他看向缓步走来的玄宸，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告诫：“殿下，炼魂塔是我神族先辈留下的至高试炼，是为族内真正的麒麟儿准备的登天之梯，怎能用‘监狱’二字来形容？”
玄宸没有看他，径直走到顾清姿身旁，那双淡金色的眼眸，直视着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三千年前，神族天才玄昊，惊才绝艳，号称最有希望继承神皇之位。他自认心智坚如磐石，强闯炼魂塔，最终止步第七层。”
玄宸的声音很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讲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古老历史。
“他出来时，神智尽失，魂魄被塔内力量扭曲，变成了一头只知吞噬同族魂魄的怪物。最后，被他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大长老，亲手镇压在塔底。”
“从那以后，炼魂塔便成了禁地。所有后续的闯入者，凡是失败的，魂魄都会被塔永久囚禁，成为滋养塔内力量的‘燃料’。你说，那不是监狱，是什么？”
一番话，轻描淡写，却比白须长老任何严厉的警告都来得更加触目惊心。
一个最有希望继承神皇之位的天才，最终落得被父亲亲手镇压的下场。
白须长老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显然知道这段秘辛，却没想到玄宸会当着顾清姿的面，如此直白地揭开神族这块陈年的伤疤。
“殿下，此一时彼一时！”他沉声反驳，“玄昊魂魄纯净，不懂‘兼容并蓄’之道，才会走火入魔。可顾姑娘不同，她的身体，本身就是一座熔炉，她比任何人都更适应炼魂塔的规则！”
“适应？”玄宸终于瞥了长老一眼，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是适应被吞噬，还是适应成为新的怪物？”
“你！”白须长老被噎得一时语塞。
顾清姿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
她转身，缓步走入竹林深处，指尖轻轻划过一根冰凉的竹竿。
神炉，还是监狱？
登天之梯，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些因为魂玉而暂时安分的“猛兽”，在听到“炼魂塔”三个字时，竟不约而同地躁动起来。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渴望的本能反应。
它们恐惧被熔炼，又渴望着能挣脱牢笼，反客为主。
玄宸的话，让她看到了最坏的结局——变成连自己都憎恶的怪物，被囚禁于永恒的黑暗。
可白须长老的话，也为她揭示了唯一的希望——彻底掌控这副身体，将所有“零件”熔于一炉，铸就全新的血脉。
这是一场豪赌。
赌桌的一边，是缓慢而确定的异化，是终将有一天会失去自我，沦为行尸走肉。
另一边，是九死一生的试炼，是直面最深沉的恐惧，但只要赢了，便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她还有得选吗？
从万兽窟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顾清姿停下脚步，转过身，重新走回两人面前。
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长老，”她先看向白须长老，“你说得对，我别无选择。”
白须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但是，”顾清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玄宸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你也说得对，我不想变成怪物，更不想被关起来。”
玄宸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
“所以，”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这座塔，我必须去。但我也必须，从里面走出来。”
这不是请求，不是商议，而是一个决定。
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决定。
竹林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白须长老抚着胡须，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而玄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里，有无奈，有担忧，有怒其不争，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这个女人骨子里的疯狂与执拗，他比谁都清楚。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意味的低笑，从玄宸的唇边溢出。
他忽然转身，对着白须长老，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传我命令，圣地结界的修复，暂缓。所有资源，优先供给地宫的守护大阵。”
白须长老愣住了：“殿下，这……灭神教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圣地结界若不及时修复……”
“我自有分寸。”玄宸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
说完，他不再理会长老，重新看向顾清姿，下巴微抬，眼神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
“既然你非要去送死，总得有人看着你，免得你死得太难看。”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甚至带着几分刻薄，但这话里的意思，却让旁边的玄火和玄石都瞪大了眼睛。
玄宸殿下……要陪她一起去闯炼魂塔？
那可是连神皇都下令封禁的禁地！
顾清姿也有些意外，她挑了挑眉：“你不是说，那是监狱？”
“是监狱。”玄宸面不改色，“我去，是想看看，这座关押了我神族先辈的监狱，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这个理由，强大，且充满了神族皇室子弟特有的傲慢。
顾清姿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有戳穿他那蹩脚的借口，只是点了点头。
“好。”
一个“好”字，让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紧张气氛，悄然散去。
白须长老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旧的兽皮地图，递了过去。
“这是炼魂塔的方位图，以及塔前禁制的破解之法。炼魂塔每次开启，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只能维持七日。七日之后，塔门便会自动关闭。若届时无法出来……”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还有，”他看了一眼玄宸，又看了一眼顾清姿，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炼魂塔的规则，是‘独行’。殿下虽可陪同入塔，但在每一层的试炼空间内，都会被规则之力隔开。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玄宸接过地图，看都未看，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劳费心。”
白须长老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呵呵一笑，便转身离开了。他已经将鱼饵放下，鱼儿也已经上钩，至于最终是鱼死，还是网破，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竹林里，只剩下顾清姿和玄宸，以及不远处像两尊门神一样站着的玄风和玄石。
“你们留下，镇守圣地。”玄宸对两人下令。
“是！”
玄宸展开地图，看了一眼，便将其收起，对顾清姿道：“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向着圣地深处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走去。
炼魂塔，位于圣地的最高峰——镇魂峰之巅。
一路上，山道崎岖，灵气也变得愈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而沉重的压抑感，仿佛整座山峰，都浸泡在无尽的岁月中。
越往上走，顾清姿越能感觉到，自己魂海中的那些“零件”，正在变得焦躁不安。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天敌的恐惧。
“炼魂塔，针对所有非人魂魄。”玄宸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忽然开口。
“你体内的每一种嫁接之力，在它眼中，都是需要被‘净化’的杂质。所以，从你踏上这座山开始，试炼，就已经开始了。”
顾清姿默不作声，只是默默运转着刚刚炼化的魂玉之力，强行将那些躁动的力量压制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当他们穿过最后一层云雾时，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那塔不知由何种材质建成，表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任何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塔身之上，没有任何雕饰，只有一道道古老而繁复的纹路，在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塔很高，直插云霄，仿佛连接着天地。
只是远远地看着它，顾清-姿便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那座塔吸进去一般。
这就是炼魂塔。
一座为她这样的“嫁接者”量身定做的神炉，或者说……监狱。
两人在距离塔门百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塔门紧闭，门前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广场的地面上，同样刻画着与塔身相似的复杂阵纹。
“准备好了？”玄宸侧头看她。
顾清姿点了点头。
“那座塔，会窥探你的内心，将你最在意，最信任的东西，化作最致命的武器来攻击你。”玄宸的目光，落在那扇漆黑的塔门上，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顾清姿的耳中。
“记住，从踏入那扇门开始，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人……”
“……也包括，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