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门前,空气凝固如铅。练伟宏那声“给老子搬”的嘶吼尚在寒风中回荡,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特卫如同鬼魅般骤然现身!沉重的军靴踏碎寂静,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幽光,精准无误地指向每一个执法队员的眉心!
死寂!绝对的死寂!
练伟宏脸上的嚣张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瞬间失血的惨白。他只觉得裤裆一热,一股难以抑制的暖流顺着大腿内侧蔓延而下,刺鼻的骚气混合着硝烟味弥漫开来。周围那些刚才还撸袖子、准备往前冲的执法队员,此刻如同被冻僵的雕塑,个个面无人色,筛糠般抖着,塑胶棒和文件夹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发出噗噗的闷响。
“你吃熊心豹子胆,我们总局的领导都不放在眼里?”叶灵芳的声音如同冰锥刺骨,字字诛心。她挺拔的身姿在一众魁梧特卫前显得异常醒目,迷彩服下的锐气却比枪口更凌厉。
“退下!”邱展华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砸碎了凝固的恐怖气氛。
特卫闻令,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撤入人群中,留下瘫软在地、几欲昏厥的练伟宏和一地狼藉的执法队员。
邱展华的目光越过这群丢盔弃甲的狼狈之徒,鹰隼般的锐利直刺店铺深处那扇虚掩的后门:“许宇辉!许大局长!出来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沉寂片刻。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许宇辉那张素来带着矜持笑容的脸此刻有些僵硬。他故作镇定地走出来,脸上堆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快步走到邱展华面前:“邱局,您有什么吩咐?”他姿态放得很低,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一眼店内二楼方向,那里有他刚盯上的那枚五分镍币——一枚曾让他坐上局长宝座、更可能让他未来财富自由的钥匙。
“哼!”邱展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手指点了点地上瘫软如泥的练伟宏,“粤东省局领导出差了,你暂时算是地头蛇!你来告诉我,这烂摊子,怎么收拾?!”
许宇辉心脏猛跳,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他转向练伟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的“义正辞严”:“练伟宏!你搞什么名堂?!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作非为?!”
练伟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许局!许局!是……是接到群众举报!说这家店……非法经营……”他话到嘴边,硬生生把“是您让我来的”吞了回去,对上许宇辉那冰冷警告的眼神,只能改口,“我……我们调查过!这家店!没有注册登记!我们……我们才依法……”
“依法?”许宇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他,“依法就是让你带着人当土匪?!依法就是让你当街丢人现眼?!”他转过身,脸上迅速切换出“公正严明”的面具,对邱展华请示道:“邱局,看来是手续不齐全的问题。按常规,责令停业整顿,补办手续后方可恢复经营,您看……?”
“手续不齐?”邱展华的目光如同两把剔骨刀,剜在许宇辉脸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查都没查清楚,就敢下‘手续不齐’的定论?”他猛地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如渊的陈云,“小陈!你不是说手续齐全了吗?拿给他们看看!让许大局长开开眼!”
陈云神情平静,仿佛刚才被千夫所指的不是自己。他转身走进店铺,片刻后返回,手中拿着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档案袋。
许宇辉的心沉了下去。他认得那袋子!刚才在市局张发明匆匆赶来时,亲手交给了陈云!
陈云将档案袋递向邱展华。
邱展华没有立刻接,只是下巴微抬,示意道:“直接打开!给咱们这位眼高于顶的许大局长!好好‘验验’!”
哗啦!
文件被抽出!
两张盖着鲜红大印的纸张在阳光下展露真容:
《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珠江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核发!
《关于批准设立‘云鉴阁文物商店’经营资质并同意其从事文物购销业务的通知》——珠江市文物局签发!盖着鲜红的局印!签发人:张发明!
更下面,还有一份印着“机密 特急”红头、编号001的抄送件附件——赫然是省文物厅关于支持民营文物产业规范化发展的最新指导意见副本!
铁证如山!
“许大局长!”邱展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手续不齐’?!你眼瞎了吗?!还是你许宇辉在文物总局待久了,下面的公章、红头文件都认不得了?!需要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给你念念吗?!”
“这……这……”许宇辉脸上的镇定彻底崩裂,血色尽褪,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邱展华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地上那群如同丧家之犬的执法人员,声音响彻云霄,带着无可辩驳的权威和决绝的寒意:
“粤东省文物局荔湾区分局局长练伟宏!身为执法机构负责人,玩忽职守、滥用职权、指使下属暴力执法、意图抢夺公民合法财产、严重破坏营商环境、公然对抗上级指示!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败坏!即刻起!停职!接受纪律审查!立案深入彻查其所有违纪违法行为!”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鞭,抽向工商、文化、消防、执法大队那些人:“所有涉事人员!一律停职!由各部门督察机构介入!调离原工作岗位!严查其在本次恶性事件中的具体责任!深挖其是否有利益输送、充当保护伞、选择性执法等严重问题!一旦查实!无论涉及到谁!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字字如刀!句句似锤!
练伟宏面如死灰,瘫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一股更浓烈的臭味从他身下蔓延开来。那些被点名停职的执法队员,个个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上写满了绝望。
“至于你!许宇辉同志!”邱展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审判之剑,终于落在了这个始作俑者身上,“身为总局委派人员,现场坐镇指挥,非但未能及时制止下属恶性行为,反有知情不报、甚至误导调查之嫌!严重失察!严重失职!立刻召回总局!暂停所有职务!接受总局纪律审查委员会的全面审查!待查清所有事实后!再从严论处!”
许宇辉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倒在地!暂停职务!接受审查!这对于根基不深、全凭父亲运作才进入总局的他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完了!全都完了!他苦心谋划的一切……那枚价值千万的五分镍币……都成了镜花水月!
他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刺向邱展华!但在接触到邱展华那双深不见底、蕴含着滔天权势与冰冷杀机的眼睛时,那怨毒瞬间被冻成了恐惧的冰碴!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当众撒泼,眼前这位杀伐果断的老家伙,会立刻让那些特卫把他当同案犯拿下!
“邱老!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许宇辉脸色惨白,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嘶哑。
“误会?”邱展华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省厅的文件刚刚下发强调优化环境,你们顶风作案!证据摆在眼前,你颠倒黑白!小陈的手续齐备,你们张口就来‘手续不齐’!这不是误会!这是蓄意破坏!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恶性犯罪!”他猛地一挥手,仿佛要将所有污秽拂去,“带走!立刻执行!”
几名身穿深色制服的纪律工作人员迅速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瘫软的许宇辉和练伟宏,如同拖死狗般向一辆挂有特殊牌照的黑轿车走去。许宇辉拼命挣扎回头,最后一眼望向店铺二楼方向——那里,他派人趁机带走的几个箱子,正被几个穿深蓝制服的人快速搬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厢式货车。
“那是我的东西!”许宇辉目眦欲裂,发出最后的、微弱的嘶喊,却瞬间被淹没在车门的关闭声中。
其他涉事执法人员,也被各自部门的督察人员带走。
尘埃落定。
店铺门前,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静默,以及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聚焦在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阳光重新洒落,驱散了几分阴霾。张发明走到陈云身边,脸上带着歉意和一丝无奈:“小陈,委屈你了。这批东西……”他看了一眼那辆即将启动的厢式货车,“调查程序需要,按规查扣备案……流程走完,确认没问题,一定尽快返还。”
陈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辆关押着他开业展示用品的货车,缓缓收回。他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只有一种看透世事般的淡然。他对着张发明,也对着所有惊魂未定或愤慨难平的来宾,微微颔首。
然后,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店铺大门前那高高悬挂、覆盖着红绸的牌匾。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系着红绸的细长竹竿。
“吉时已到!”陈云的声音清朗而沉稳,瞬间打破了笼罩的凝重,“揭牌——!”
话音落!手臂扬起!
竹竿带着劲风,精准地挑向红绸!
刷啦!
鲜艳的红绸飘然滑落!
“云鉴阁”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骤然闪耀出夺目璀璨的金光!那光芒,凌厉、昂扬、带着一股破开一切阴霾的决绝气势,直冲云霄!
牌匾下,陈云的身影挺拔如标枪。方才的硝烟与混乱,仿佛都成了这金匾光芒最深沉的反衬。邱展华、张发明、谭国华、曹文华……所有经历过刚才那场滔天风波的人,此刻看着那三个字,心头都莫名被一种力量撞击——尘埃虽落,但这锋芒,才刚刚出鞘!那批被“合法”带走的东西,绝非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