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喊饿,又对他的“秘密”表现得兴趣缺缺,江予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无奈。他操控轮椅转向厨房的方向,主动提议道:“我来准备。我给你煮我从云南带回来的小锅米线。”
说着,他便驱动轮椅滑向厨房。我这才注意到,厨房门口的地上放着两个略显沉重的大购物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是他刚带回来的“战利品”。
他弯下腰,从其中一个袋子里熟练地取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小锅米线,仔细地看着盒子背面的烹饪说明。煮米线本身并不费事,加水煮沸放入料包即可。
但问题在于,我们现在临时居住的他父母的房子,厨房并不是为他设计的。操作台的高度对于坐在轮椅上的他来说太高了,他需要费力地仰着头、伸长手臂才能勉强够到灶台和水池,翻炒或者端取滚烫的锅具时,更是显得笨拙且带着显而易见的危险。
我看着他有些艰难地试图将锅具放到灶台上,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还是我来吧。”我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接过了他手里的锅和米线盒子,“你告诉我怎么煮就行,或者就在旁边看着我煮。”
他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坚持,默默地操控轮椅向后退开了一些,给我让出操作的空间,目光却一直跟随着我。他看着我将锅接满水,放在燃气灶上点燃火焰。
沉默了片刻,他低沉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带着一种对未来的笃定和期盼:“我们家装修快结束了,等我们搬回去,我就方便了。”
是啊,那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充分考虑了轮椅使用者的动线和高度的。那将是一个真正属于我们、也完全适合他的家。
我正往沸腾的水里放入米线,听到他的话,动作微微一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即使在为自己此刻的“不便”感到些许无力时,想到的也是我们即将拥有的、更美好的共同未来。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回头,但语气里带着和他一样的期待,“快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方便。”
水汽氤氲上升,带着米线特有的米香和料包的酸辣气息弥漫开来。我专注地搅拌着锅里的食物,他安静地在身后陪伴。这一刻,厨房里的烟火气,和他那句关于“家”的话,交织成一种平淡却无比真实的温暖。
热腾腾、酸辣开胃的小锅米线端上桌,我们一人一碗,相对而坐。浓郁的香气暂时驱散了之前关于身体和医院的沉重话题。
江予安吃了几口,状似无意地再次挑起话头,语气带着明显的引导:“云南那边风景真好啊,气候也舒服,这个季节不冷不热,特别适合……”
我吹了吹筷子上的米线,头也没抬,直接打断了他酝酿好的抒情,语气平淡地接话:“是啊,风景好,气候适宜。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故意拖长了语调,“你老人家出差又不带我。”
一句话,轻飘飘的,但精准地砸中了他的“心虚”,把他后面所有关于风景如何美妙、氛围如何浪漫的铺垫,全都噎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看着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只能无奈地低下头,默默吃了一大口米线。
餐桌上一时只剩下吸溜米线的声音。
安静地吃了两口,他似乎还是不甘心,再次尝试,这次更加直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月月,我们下个月举行目的地婚礼好不好?”
我心里暗笑,终于图穷匕见了是吧?但我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一副认真思考现实困难的模样:“下个月?什么都没定呢,场地、策划……怎么举行婚礼?”我顿了顿,仿佛刚刚想起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语气带着几分“遗憾”,“而且,真是不巧。下个月,影视公司那边跟我沟通了,我得进组了。要跟拍,一边拍一边根据现场情况调整剧本。”
“啊?”他显然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发展,愣住了,连筷子都停在了半空,“之前不是说剧本大纲和分集都基本搞定了吗?怎么还要进组跟拍?”
他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种“这件事更重要”的笃定:“不行,剧本的事情可以协调,或者让他们另请高明。我们的婚礼更要紧。”
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试图“力挽狂澜”的样子,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但我强忍着,只是低下头,用力吃了一大口米线,含糊不清地说:
“婚礼的事……再说吧。”
米线热辣滚烫的汤汁刺激着味蕾,也掩盖了我嘴角几乎控制不住要扬起的弧度。
谁让他之前瞒得那么好,让我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担惊受怕,甚至还做了那么可怕的噩梦。现在,也该轮到他尝尝这种心里七上八下、计划被打乱的滋味了。
我就是要让他着急,让他主动把他偷偷准备的一切,原原本本、迫不及待地全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