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苍白汗湿的脸,听着他气若游丝般的请求,我的心揪得更紧了。刚才那场剧烈的痉挛,显然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好,”我应着,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刚刚平息的痛苦,“我帮你。”
我迅速在脑中回想平日里帮他进行地面转移的步骤。通常是需要他利用强大的臂力和核心控制,配合我的辅助,共同完成。我跪直身体,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穿过他的腋下,从背后环抱住他。
“江江,来,我们一起用力。”我轻声引导着他,手臂开始收紧,试图将他从地板上抱起来。
然而,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我感觉到手臂下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巨石。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用双手撑住地面,借助臂力将上半身推起,也没有试图调整重心配合我的动作。他只是靠在我怀里,头无力地后仰,全身的重量都毫无保留地压在了我的手臂和身上。
他在等待,等待我将他完全抱起来。
这不对劲。我心中警铃大作。他不是不配合,他是……没有力气配合了。刚才那场痉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此刻的他,恐怕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他提起,但他现在的体重,加上他此刻完全脱力的状态,根本不是我这个力气能独自抗衡的。我只是将他的上半身稍微抬离了地面几厘米,就感觉手臂酸软,腰背吃痛,不得不又将他轻轻放回原处。
这样不行!硬来只会让我们俩都受伤。
我急促地喘息着,额角也渗出了细汗。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直接上轮椅,需要跨越的高度差太大,对于此刻虚弱的他和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视线落回到近在咫尺的沙发上。
沙发坐垫离地面的高度,远比轮椅坐垫要低。如果先把他挪到沙发上,让他稍微恢复一下体力,再想办法从沙发转移到轮椅,难度会小很多。
“江江,”我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保持清醒,“我们不上轮椅了,先到沙发上,好不好?沙发矮一点,容易些。”
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汗珠,闻言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他连发出一个清晰音节的力气都没有了。
确定了目标,我再次调整策略。这次,我不再试图从背后将他整个抱起,而是绕到他身侧,面对面地,再次将双手插入他的腋下,紧紧环抱住他的背部和上臂。
“江江,我用力把你往沙发上拖,你尽量……尽量放松,别对抗,但也试着用一点点力,好吗?”我对着他的耳朵,尽可能清晰地说道。
他依旧闭着眼,但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嗯”。
我开始用力了。这不是一个优雅的动作,甚至有些笨拙和狼狈。我的双腿蹬地,腰部作为支点,利用全身的重量和力气,像拖拽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样,一点一点地,将他沉重的上半身从地板上拉起,向着沙发坐垫的方向挪动。
他的臀部和大腿还在地板上,因为无法发力,只能被动地被我的力量拖着走。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沉重,每一点微小的移动,都耗费着我巨大的体力。
“快了……就快了……”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给自己和他打气。
终于,他的肩膀和大部分背部都靠在了沙发坐垫的边缘。但最关键的一步来了——如何将他的臀部从地板完全挪到沙发上。
我稍微松了一下力,想调整一下姿势,寻找更好的发力点。然而,就在我松力的这一瞬间,他原本刚刚离开地面的臀部因为没有支撑,猛地向下一沉,眼看就要再次滑落到地板上!
“啊!”我低呼一声,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来不及多想,一只手迅速环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抵住他的后背,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上托举、回揽。
我感觉到自己手臂和腰腹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但好在,终于在他彻底滑落之前,将他稳稳地固定住,并且借着这股冲劲,连拖带拽,终于将他整个人的重心成功地挪到了沙发坐垫上。
他几乎是半躺在沙发上,双腿还无力地垂落在沙发边缘,脚踝依旧保持着些许不自然的姿势。他的头靠在沙发靠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微微张合,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危机暂时解除,但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这样半躺的姿势并不舒服,也无法休息。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闭着眼睛缓了几秒钟,然后尝试着自己用手臂撑住沙发坐垫,想要坐直身体。
可是,他那双刚刚经历了极致痉挛,又耗尽力气配合转移的手臂,此刻软得像面条。手臂不住地颤抖,手肘几次试图撑起身体,都在发力的一瞬间就软了下去,根本无法支撑起他自身的重量。他的额头上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因为用力而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甘的闷哼。
看着他连坐起来都如此艰难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我没有丝毫犹豫,再次上前。
这次,我直接面对面地,几乎是半跪半坐在他身前,伸出双臂,再次环抱住他的上半身,从他的腋下穿过,双手在他的后背交叠。
“别自己使劲了,我来。”我轻声说着,然后深吸一口气,核心收紧,利用腿部蹬地和腰部挺起的力量,抱着他,像拔萝卜一样,向上、向后提拉。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轻微地颤抖,他在努力地配合我,哪怕只是减轻一点点我负担的微薄力量。我们俩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都同样粗重而急促。
一点,又一点……他的身体终于被我抱着,缓缓地、艰难地离开了沙发靠背,然后,我调整方向,让他能够靠坐在沙发角落里。
当他的后背终于完全贴合在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坐姿时,我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瘫软了下来。
我直接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茶几,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像是被风箱拉扯着,火辣辣地疼。手臂和腰腹传来阵阵酸软无力的感觉,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苍白的脸上因为刚才一番折腾,倒是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汗水将他额前的头发彻底打湿,一绺一绺地贴在皮肤上,显得脆弱又狼狈。
客厅里的喘息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真的像是刚刚跑完了一场耗尽全力的两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