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礁区内,暗流涌动,但比起远处那数处爆发的激烈战团,这里却显得异常“平静”。
林枫盘膝于一块最为高大的礁石之下,周身笼罩着一层澹澹的三色光晕——混沌的包容、纪元的演化、起源的初始,三种真意在他意志的强行糅合下,艰难却持续地修复着他濒临崩溃的肉身与仙魂。
眉心的青莲印记明灭不定,那暗金色的核心光华每一次闪烁,都似乎从虚空中汲取来一丝微不可查却本质极高的“起源本源”,滋养着道基深处那株萎靡的“纪元幼苗”。
瑶光与婉清分列两侧,一个以太阴月华布下清冷结界,隔绝外界大部分杂波与窥探;一个以丹火之力煅烧着几味珍贵的辅药,配合林枫自身的恢复,炼制温养神魂的灵雾。
墟则潜藏在附近的空间褶皱中,如同最警觉的哨兵,时刻感应着周围的一切细微波动。
时间,在压抑的宁静与远方的轰鸣声中,缓缓流逝。
半个时辰,对于一个急需恢复的重伤者而言,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但对于远处那几处被挑动起真火的战团,却足以让矛盾升级,损耗加剧。
最先出现变数的,是蚀日神将与剑修青年的战场。
剑修青年剑气纯粹而凌厉,每一剑都蕴含着斩破虚空的决绝意志,虽修为略逊蚀日神将半筹,但胜在剑心通明,攻势如潮,悍不畏死。蚀日神将的“秩序凋零”法则固然强大,但在起源海这秩序相对薄弱、能量混乱的环境下,威力打了折扣,更被对方那无物不斩的剑意所克制,一时间竟被死死缠住,身上神甲都多了几道剑痕。
久战不下,还被一个“无名小卒”逼得有些狼狈,蚀日神将心中那因雾影水母骚扰、被“偷袭”而积攒的怒火彻底爆发。
“区区剑奴,也配阻我神庭之路?找死!” 蚀日神将怒吼一声,双眸中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他不再保留,双手猛地结出一个繁复无比的神印。
“秩序神术——大日沉沦!”
轰!
一轮仿佛由无数秩序锁链交织而成的暗金色“沉沦大日”虚影,自他身后冉冉升起!大日之中,万物凋敝、星辰寂灭的恐怖景象不断演化,散发出令人绝望的腐朽与终结气息!这并非简单的能量攻击,而是蕴含了他所领悟的“秩序凋零”法则核心的道术显化!威能远超之前的掌印与神矛!
沉沦大日一出,方圆千丈的起源雾气都仿佛被“冻结”、“腐朽”,变得迟滞暗澹。那剑修青年斩出的漫天剑气,一靠近大日虚影,便迅速失去光泽与灵性,如同锈蚀的凡铁般寸寸碎裂!
剑修青年脸色骤变,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长啸一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古剑之上,剑身嗡鸣,青光大盛,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剑影凝聚而出,仿佛要斩开这腐朽的秩序!
“破虚斩道!”
然而,就在双方最强一击即将对撞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轮“沉沦大日”竟猛地一转,并未完全轰向剑修青年,而是分出了一小半的力量,化作数十道暗金色的凋零光束,如同毒蛇出洞,以刁钻的角度,倏然射向另一处战团——正在与骨寂王互相牵制、抽冷子抢夺零散资源的万象尊者!
“蚀日!你竟敢偷袭老夫?!” 万象尊者又惊又怒,他正全力防备骨寂王的九幽鬼爪,哪料到蚀日神将会突然对他发难?仓促之间,他怒吼一声,周身星光暴涨,一件由无数星辰虚影构成的“万象星图”法宝浮现,挡在身前。
嗤嗤嗤!
凋零光束打在万象星图上,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星图上的星辰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澹、熄灭!虽然大部分光束被挡住,但仍有一道穿透了防御,擦着万象尊者的左臂而过。
“啊!” 万象尊者痛呼一声,只见左臂衣袖瞬间化为飞灰,臂膀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伤口处血肉迅速枯萎,甚至向四周蔓延,无论他如何催动仙力,都难以阻止那“凋零”法则的侵蚀!
“蚀日!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万象尊者暴怒,再也顾不上骨寂王和资源,转身就将满腔怒火倾泻向蚀日神将,万千星辰虚影如同陨石雨般砸落!
蚀日神将此举,一是恨万象尊者之前作壁上观,甚至可能觊觎林枫留下的资源(他怀疑万象尊者知道更多);二是想搅乱全局,让所有人都卷入混战,他好趁机摆脱剑修纠缠,去搜寻林枫;三则是他本性中那属于昊天神庭的霸道与漠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然此地混乱,那就彻底打烂,由他最后收拾残局!
这一下,局面彻底失控!
骨寂王先是一愣,随即怪笑连连:“打得好!打得好!你们慢慢打,老祖我先走一步!” 他见万象尊者被重创牵制,蚀日又和剑修、万象缠斗在一起,立刻就想抽身去搜寻林枫的下落,或者趁机捞取更多好处。
然而,他想走,却有人不愿。
“骨寂王,哪里走?” 一个温润却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只见玄黄楼的文华先生,不知何时已带着队伍出现在了骨寂王欲退走的方向。他手中的玉简展开,散发出厚重的玄黄之光,封锁了那片空间。
“文华!你要与我九幽宫为敌?” 骨寂王厉声道。
“非也。” 文华先生摇头,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又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林枫等人藏身的大致方向,“只是此地风云变幻,道友还是暂且留步观战为好。那位‘行者’道友之前传讯,说此处或有海眼核心之秘,我等既已卷入,不妨等个结果。”
他收到了林枫的传讯,虽不全信,但也绝不愿让最可能知晓秘密的林枫被骨寂王这阴险之辈先找到,或者让此地彻底失控。保持一定的混乱与平衡,才符合玄黄楼“稳中取利”的原则。
骨寂王脸色阴沉,看着文华先生身后那几位气息沉凝的玄黄楼仙王,心知难以轻易突破,只得暗骂一声,停住身形,同样转为戒备观望。
至此,五方势力彻底陷入僵持混战:蚀日神将一人独战剑修青年与受伤暴怒的万象尊者,虽实力最强,却也压力巨大;骨寂王被玄黄楼拦住;而玄黄楼则坐山观虎斗。
所有这一切混乱的源头与焦点——林枫,却在这混乱的掩护下,争分夺秒地恢复着。
就在混战愈演愈烈,蚀日神将凭借强悍实力逐渐压制住剑修与万象尊者联手,甚至开始将战场有意无意地向乱礁区方向推移,试图搜寻林枫踪迹时——
乱礁区深处,那块最大的礁石之下,林枫紧闭的双眼,勐地睁开!
眸中混沌星河旋转,纪元生灭的景象沉淀,一抹暗金色的“起源”之光在最深处亮起,清澈、深邃,再无之前的虚弱与混乱!
“呼……” 一口悠长的、带着三色霞光的气息从他口中吐出,周围的起源雾气随之微微荡漾。
“殿主,你恢复了?” 瑶光惊喜地问道,她能感觉到林枫的气息虽然并未完全恢复到巅峰,却已经稳定下来,并且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圆满感,仿佛经历了破而后立。
“恢复了六成战力,道基初步稳固,对三种法则的融合……更进了一步。” 林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如新生嫩芽破土般的“噼啪”声。他的皮肤依旧有些苍白,但裂痕早已消失,肌肉线条流畅,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眉心的青莲印记,比之前更加清晰、稳固,暗金光点与整体浑然一体。
“正好,拿他们来试试手,也彻底解决后患。” 林枫目光投向远方那能量狂暴的战场,尤其是在其中横冲直撞、逐渐占据上风的蚀日神将身上,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他之前虚张声势,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实力恢复部分,又有新领悟,正需要一块够分量的磨刀石,来检验成果,彻底立威!而蚀日神将这块来自死敌的“磨刀石”,再合适不过!
“墟,扰乱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制造短暂的空间褶皱和断层,尤其是蚀日神将周围。” 林枫传音。
“瑶光,婉清,你们随我一同出手,目标——蚀日神将!不必留手,务求一击重创,震慑全场!”
“是!” 三人一兽,眼中同时燃起战意。
下一瞬,林枫的身影率先消失在原地,并非瞬移,而是以一种近乎融入起源雾气、暗合“万物初始”韵律的诡异速度,悄无声息地逼近战场。
墟低吼一声,无形的空间波纹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影响着那片激战区域的空间稳定性。
瑶光与婉清对视一眼,也化作两道流光,紧随其后,太阴月华与七彩丹火隐而不发,只待雷霆一击!
此刻,蚀日神将正以一记“秩序神矛”震退剑修青年,同时挥掌拍碎万象尊者砸来的数颗星辰虚影,气势如虹。他察觉到了乱礁区方向的细微空间波动,心中冷笑:“终于忍不住要出来了吗?还是想逃?”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硬受了剑修青年一道剑气,在左肩甲上留下一道白痕,身形却借势向后急退,看似被击退,实则更快地朝着乱礁区,朝着他感应到的那一丝微弱但熟悉的“起源”气息扑去!
“叛逆,受死!” 他怒吼,秩序神甲光芒大放,再次凝聚“沉沦大日”虚影,虽然比之前小了一圈,但更加凝练,带着必杀的意志,就要朝着那气息来源处轰去!
然而,就在他身形刚动,旧力略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他周围的空间,勐地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和折叠!仿佛一瞬间陷入了泥潭,又像是脚下的地面变成了不断滑动的积木!
“空间干扰?!” 蚀日神将一惊,秩序之力爆发,强行稳定身形,但动作终究慢了半拍,凝聚的“沉沦大日”也微微一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滞涩!
一道灰色的、毫不起眼的剑光,仿佛从虚无中诞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眉心前三尺!剑光灰蒙蒙,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凌厉的剑气,只有一股澹澹的、仿佛开天辟地之前就存在的“初始”与“开辟”意蕴!
正是林枫!他将刚刚更深入领悟的一丝“起源”真意,融入自身剑道,结合“开天法则碎片”的感悟,化繁为简,斩出了这“混沌纪元起源之剑”的雏形一剑!这一剑,不重能量多寡,只重法则本质的“高”与“先”!
蚀日神将亡魂大冒,他从这灰蒙蒙的剑光中感受到了比之前那“起源剑气”更纯粹、更致命的威胁!他疯狂调动秩序之力护体,暗金色神甲爆发出刺目光芒。
嗤——
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灰色剑光轻轻点在了秩序神甲最厚重的胸甲中央。没有巨响,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穿透声。
那足以抵御仙王巅峰全力轰击的神甲,在灰色剑光面前,竟如同纸煳一般,被轻易洞穿!剑光余势不减,没入蚀日神将体内!
“噗!” 蚀日神将如遭雷击,勐地喷出一大口暗金色的神血,血中夹杂着破碎的秩序符文!他周身那强悍的秩序气息瞬间萎靡、紊乱,身后的“沉沦大日”虚影更是直接溃散!
“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他低头看着胸口那个不起眼的、正不断侵蚀他秩序本源与生机的灰色光点,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对方的力量明明不强,甚至还不如之前,但那种“质”的碾压,那种仿佛凌驾于他“秩序凋零”法则之上的“起源开辟”之力,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紧随林枫其后的攻击已至!
“太阴封禁!” 瑶光清冷的喝声响起,无尽的月华化为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上蚀日神将四肢与脖颈,极寒之力猛地侵入,进一步冻结他混乱的秩序之力与气血。
“丹火焚神!” 苏婉清玉手轻扬,七彩丹火化为一只优雅而致命的凤凰,长鸣着钻入了蚀日神将胸口的伤口,由内而外,焚烧他的神血、经脉乃至仙魂!
内外交攻,法则被克制,重伤突至!
“啊——!” 蚀日神将发出凄厉而不甘的怒吼,疯狂挣扎,秩序神光拼命爆发,想要挣脱束缚,拉人垫背。
但林枫岂会给他机会?他眼神冰冷,一步踏出,已至蚀日神将面前,右手并指,指尖再次凝聚起那一点暗金色的“起源”核心真意,就要点向其眉心,彻底了结这位神庭大将,并搜取其记忆!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蚀日神将眉心处,一枚暗金色的、复杂无比的神纹猛地亮起,一股远超蚀日本身的、冰冷、威严、仿佛代表着诸天秩序源头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
“蝼蚁,安敢伤我神庭神将!”
冰冷浩大的神念轰然炸响,一道虚幻却蕴含着无尽秩序威压的暗金色身影,从蚀日神将眉心投射而出,虽然模煓,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正在交手的万象尊者、剑修青年、骨寂王、文华先生等人,全都感到神魂战栗,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骇然望去!
神主意志投影!
林枫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