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连城与??资的百姓听闻山匪尽数伏诛,连狼牙寨二当家虎丕也被当场击杀,那颗悬了多日的心,终于稳当地落回了原处。
先前狼牙寨山匪盘踞云连城时,倒没敢大肆抢掠,多是在街巷里吆喝恐吓。百姓被这阵仗唬住,家家闭门锁户,白日里也鲜少有人敢出门走动。
只有少数几个山匪按捺不住贪念,在城里摸了些零碎财物。但在他们出城时,趁乱在城中劫掠了一番,好在撤离仓促,倒没闹出太大损失。
一场虚惊过后,云连城不到一日便缓过劲来。
沿街的铺子纷纷卸下门板,叫卖声、车马声渐渐响起,不多时,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模样。
而山匪退散后,遭虎丕囚禁的云连城县令杨毅及家眷也重获自由。他顾不得整顿府邸,当即投身县务,安抚百姓、调配差役,奔走不歇。
褚琰处理好虎丕一行人后,转道云连城。
杨毅率众属官在城门外相迎。
一路引至县衙,待褚琰入座,杨毅立即躬身行大礼:“下官叩谢王爷解云连城倒悬之急,此恩此德,阖县百姓没齿难忘。”
褚琰端坐堂上,略一抬手:“杨县令不必多礼,此为分内之事。”
随后在杨毅的陪同下在城中巡视了一圈,见市井渐复往日秩序,百姓神色亦趋安定,便不再多作停留。
对杨毅交代了句:“城防要务,还需杨大人多费心。”
就准备启程回??资。
杨毅看天色已暮,念及褚琰一行驻跸??资,虽路途不算遥远,但此刻启程,恐至夜深。
他忙上前深揖:“王爷,今日恰逢小年佳节,城中正备灶糖、蒸年糕。若蒙不弃,不妨暂歇一宿,与民同庆?”
褚琰眸光微垂,玄色衣袍在风中轻晃:“不必。杨县令与民同乐便是。”语毕略一停顿,他抬眸望向??资方向,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王已同人有约,实在不便久留。”
杨毅见状便不再劝,只在褚琰一行人动身时,让人搬来几个沉甸甸的包袱。
“王爷,这些都是百姓们听闻您要走,备下的一些土产,虽非珍品,却是阖城百姓的心意。”
褚琰目光在包袱上停留了片刻,这次没有推脱,颔首道:“代本王谢过。”
玄色大氅在鞍上一旋,骏马扬蹄间,人影已没入暮色。
……
一行人在夜将至时赶回??资,刚进城门,小年的热闹就裹了过来。
家家户户屋檐下挂着红灯笼,有的已经亮了,暖光在暮色里晃悠。灶间飘出灶糖的甜香,门口男人踩着凳贴对联,红纸上的字在风里轻轻动,门神画像也贴得端端正正。
街边摊贩也添了喜气,卖鞭炮的、香烛的摊位前都围着人,整个城中都浸在节日的暖融融里……
褚琰回到官驿,换过一身墨色常服,便径直往瑰玮的屋子去。
推门一看却见室内空寂,问了仆役才知,人又出去沽酒了。
褚琰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祈安的住处走去。
刚到院门口,就见一个丫鬟正从祈安屋里推门出来。
那丫鬟抬眼撞见褚琰,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们这时候就回来了。
她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刚要屈膝行礼、开口请安,就被褚琰示意噤声。
丫鬟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垂着眉眼立在一旁。
褚琰压低声音问:“姑娘可在屋内?”
“回王爷,姑娘正在里头剪窗纸呢。”丫鬟也放轻了声音回话。
褚琰颔首,让她退下了。
等丫鬟退开后,他才抬手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烛影摇红,祈安端坐在圆桌旁,一手捏着剪刀,一手展着张红纸。她眉头轻轻蹙着,对着眼前的纸片似在犯难,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褚琰立在门边,望着这方静谧景象,整日奔波的疲惫立即消融,一丝暖意从心底漫开。
恰此时,祈安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望去,正见一袭墨色长袍的褚琰。
烛火在他身侧轻轻摇曳,将他平日里略显冷硬的眉眼映照得柔和了许多,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温润。
“殿下!”祈安指尖一颤,红纸和银剪竟都忘了放下,倏地站起身来。烛火在她眸中跳动,映出掩不住的惊喜。
褚琰三步并作两步,衣袂带起一阵微风,转眼已立在她身前。
他忽然倾身,嗓音低沉:“能抱抱你么?”
祈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腰间一紧——那人竟已环了上来。
她下意识将执剪的右手往身后一撤。
“你……”她呼吸微乱,左手还僵在半空的红纸上,“怎么今日就回来了?”话音未落,忽觉发间一沉,是他将下颌抵了上来。
褚琰收拢双臂,胸腔传来声声震动:“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过小年的么?”
祈安自然没有忘记。
只是念及他们在云连城要处理的事需要时间,又见天色不早,原以为他今日定然是回不来了,方才还悄悄遗憾了一阵。
此刻被他实实在在拥在怀里,那点失落早被涌上来的欢喜冲得干净。
她脸颊贴着他的衣襟,声音里满是雀跃:“所以,王爷是特意赶着回来的?”
褚琰终于松开了她,声音带着笑意:“答应的事,自然得做到。”
他目光落在她仍攥着的剪刀和红纸上,问道:“在剪窗纸?”
“是啊。”祈安点点头,脸颊还带着点被暖意熏红的色泽。
两人一同走到桌边坐下。
祈安垂眸瞧了瞧手里的红纸,又指向桌上堆着的各色物件:“今晨县令夫人来访,带了好些年节物件,这些便是其中一部分。”
银剪搁在桌上发出细微响声。
她捻着那片平整的红纸,脸上浮现出几分困惑:“方才让人取来,想试试手。可真要落剪时,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
轻叹一声:“实在摸不着头绪。”
褚琰略感意外,问道:“在听雨堂没有学过?”
她在听雨堂要学不少技艺,这剪窗纸按说也该涉及。
祈安却摇了摇头,解释道:“年节时他们才会剪,但那时候我从不待在听雨堂。没有跟他们学过。而平日教习的内容里,也没有特意教这个的。”她说着,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红纸,眉头微蹙,“所以是真的不会。”
褚琰听罢,心下了然。
刚要开口,就见祈安眼里闪过一丝期待,问道:“殿下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