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丕“哐当”一声将酒壶砸在案上,酒液溅得满案都是。
“这么快就来了?”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忽然抻了抻腰,骨节发出一阵噼啪响,“行了,看来这县太爷的瘾头是过够了,该走了。”
他转身对着堂下的喽啰吩咐道:“告诉弟兄们,去把城里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老的小的、娘们儿,全给我抓到城墙上去!”说这话时,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让他们守城去!”
末了,他又拍了拍手,满不在乎地补充:“对了,都要走了,城里有什么值钱的、合用的,尽管往身上揣!能带多少带多少,咱们回狼牙寨喝酒去!”
说罢,一甩虎皮毛衣,迈着大步就往后院去了,靴子踩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
五十三人一人一匹马,在林间踏起阵阵雪尘,马蹄声敲得冻土咚咚作响。
“驾!”虎丕扬着马鞭冲在最前头,虎皮毛衣在风里翻卷,嘴里哼着粗野的调子,正觉意气风发。
晃眼间,“咻”的一声锐响划破空气!
就见虎丕身下的马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嘶鸣,前腿一软轰然倒地,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虎丕在雪地上翻滚了几圈,后背重重撞在一棵老树干上,才“哎哟”一声停了下来,怀里的酒壶也摔得粉碎。
“吁——!”
一声声急促的呼喝划破林间,奔逃的马队猛地顿住。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敌袭!戒备!”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箭矢已如飞蝗般攒射而来。
有的精准钉在马腹上,受惊的马匹痛得直立而起,将背上的喽啰狠狠掀翻在地;有的直接穿透衣甲,扎进人的要害,惨叫声中,一个个身影直挺挺从马背上栽落。
反应快的急忙抽出腰间大刀,挥臂格挡,铁刃与箭镞碰撞出刺耳的脆响,却终究挡不住密如骤雨的攻势——冷箭从四面八方钻出来,不断有人闷哼着中箭倒地,雪地上瞬间绽开点点刺目的红。
虎丕捂着撞得生疼的胸口,龇牙咧嘴地爬起身。
他望着周围不断中箭倒下的弟兄,喉头滚动着骂声,却被剧痛堵在嗓子眼,只能扯着嗓子嘶吼:“撤!回寨!快给老子回寨报信,让大当家带人来!”
幸存的几个还在马上的喽啰闻言,慌忙调转马头,挥鞭猛抽马臀,试图冲出这片箭雨。
可箭矢如影随形,有的马刚跑出几步就中箭栽倒,有的人身子一歪从马上坠落,惨叫声混着马蹄声、弓弦声在林间炸开。
一番混乱厮杀后,唯有一人,借着密林掩护,硬生生从箭缝里钻了出去,伏在马背上疯了般往狼牙寨的方向狂奔……
终于,箭雨骤然停歇,林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寒风弥漫开来,呛得人鼻腔发紧。
被箭矢钉在地上的马还在抽搐,血从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积雪;受惊的马匹则挣脱了缰绳,疯了似的在林间乱撞。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影,有的早已没了声息,有的靠在树干上,捂着流血的伤口痛苦呻吟,断箭从身体里戳出来,在雪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虎丕靠在冰冷的树干上,扯开嗓子吼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的给老子出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密林里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无数只脚踩过积雪和枯枝。
紧接着,数十名身着铠甲的士兵现身,手持弓箭,一步步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
虎丕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再看看周围倒下的弟兄和满地狼藉,脸上的凶悍瞬间褪成了惊愕,随即又涨起一层铁青。
他狠狠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咬着牙骂道:“妈的!大意了!”
褚琰一袭玄色劲装,从队列中缓步走出。
他身姿挺拔,腰间佩剑未出鞘,却自带一股迫人的锐气,径直走到虎丕面前才停下,目光沉静地落在对方身上。
虎丕抬眼瞪着他,眼里的狠意几乎要溢出来:“你是谁?敢挡你家二爷的路,活腻歪了?”
褚琰神色未动,只抬手打了个手势。
周围的士兵立刻上前,动作利落的将地上或躺或卧的匪人一一拖起,用粗麻绳反手捆住,任凭他们挣扎咒骂也毫不理会。
虎丕看着弟兄们被像拖死狗一样捆起来,目光死死剜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进城前听到的那些风声,脸色猛地一变,咬牙道:“你是……肃王?”
他扶着身后的树干,将身体撑得笔直。
褚琰静立在原地,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动作,淡声应道:“是本王。”
肃王?
虎丕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诡异的得意。
他们这次任务的目标,不就是他吗?
这么一想,他倒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先前的狼狈散了大半,看向褚琰的眼神,竟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满是不屑,“老子当是谁,原来是那位命格不祥的短命王爷。”
这话够阴毒,周围的士兵都皱起了眉,握着兵器的手紧了紧。
褚琰脸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黑眸沉沉的,像结了冰的寒潭,落在虎丕身上的目光,平静得如同在看一具早已没了声息的尸体,仿佛只是在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这最后几句疯话。
虎丕唇角一勾,眼里的狠厉几乎要凝成实质,喉间挤出一声狞笑:“毛头小儿,也敢在爷爷面前摆谱?拿命来!”
话音未落,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身在林间雪光里划出一道冷冽弧线,带着风势直劈褚琰面门。
褚琰脚下未动,只身形微微一侧,那刀便擦着他肩头劈空。
虎丕见状,手腕急转,刀锋横着扫向他腰侧,动作又快又狠。
就在此时,褚琰有了动作。
他不闪不避,反倒欺身而上。左手拍向虎丕手肘,同时右脚精准地踢向他膝后弯。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像是枯枝被生生折断,虎丕疼得闷哼一声,握刀的手顿时脱力。
褚琰顺势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反向扭转。
那柄还沾着寒气的佩刀,竟在他掌控下调转方向,刀尖子“噗”地一声直刺虎丕自己的喉咙。
虎丕的眼睛骤然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嘴里嗬嗬地发不出声。
褚琰旋即松开手,他便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咚”地砸在雪地上,再没了声息。
从头到尾,不过弹指间的功夫。
周围的士兵甚至没看清褚琰的动作都未看清,那凶神恶煞的匪首就已横尸雪地。
“二爷——!”一个被捆住的喽啰终于回过神,红着眼嘶吼起来,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被士兵一脚踹翻在地。
白前在旁白了眼,冷道:“自寻死路。”
他挥挥手,让两个士兵拖走虎丕尚有余温的尸体,自己一一清点人数。
很快,他走到褚琰身后,低声回禀:“王爷,只少了一个报信的。”
褚琰点头,转身下令:“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