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阁“哀兵”与“危墙”的组合拳打出去，中州这潭浑水，算是被彻底搅动了。先前在聚仙殿里那些或明或暗唱反调的、骑墙观望的，心里都开始打起鼓来。龙吟阁这头猛虎，看起来是伤了、病了，龇牙咧嘴看着有点唬人，可谁也不敢保证它临死前会不会拖几个垫背的。李慕白那句“先发制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这潭水里，也不全是想着趁火打劫或者缩头自保的货色。总有那么几家，家底不算最厚，胆子不算最大，但心里还存着点道义，脑子也还算清醒，知道“唇亡齿寒”四个字怎么写。他们没像玄铁宗、五仙教那样急吼吼地去接“天外坊”的糖衣炮弹，但也不敢轻易把全族身家押在看似风雨飘摇的龙吟阁身上。这些人，成了李慕白新的目标——中间派。
“光靠吓唬不行，得给点实在的甜头，还得让他们看到希望。”李慕白在核心会议上定下调子，“陈醒，苏师妹，这次你俩得搭个台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陈醒咧嘴一笑：“唱戏老子拿手！保证把‘穷横’演得淋漓尽致！”
苏青竹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第一个被选中的目标，是位于龙吟阁东南方向，以御兽和培育灵植闻名的“百兽谷”。谷主万青山，是个精瘦干练的小老头，修为不算顶尖，但为人正派，脑子活络，在中小世家里颇有人望。最关键的是，百兽谷的几种独门灵兽和特产灵植，对龙吟阁的战备和丹药炼制有不小助益，而且他们谷地位置关键，若能争取过来，能极大改善龙吟阁东南侧的防御态势。
这一次，龙吟阁没有发什么正式公文，而是由陈醒带着一队“看起来”有些士气不振、甲胄甚至带着点污损的护卫，大摇大摆地“路过”百兽谷，美其名曰“巡视防线，提振士气”。
万青山得了消息，不敢怠慢，带着谷中几位长老亲自出迎。一见面，陈醒就扯着大嗓门，先是把创世集团和那些“吃里扒外”的宗门骂了个狗血淋头，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万青山脸上了。
“……他娘的就是一帮软骨头！见着点好处连爹娘都不认了！万谷主，你是明白人，你说说，跟那帮连影子都不敢露的玩意儿混，能有好下场？他们今天能给你点甜头，明天就能把你连骨头带皮吞下去！”陈醒拍着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盏乱跳，一副义愤填膺、却又带着点穷途末路般的暴躁模样。
万青山陪着笑，心里却在快速盘算。陈醒这状态，不像装的，龙吟阁看来是真被逼到墙角了，火气大得很。
骂完了，陈醒话锋一转，开始“哭穷”：“唉，不瞒万谷主，现在阁里日子难啊！西荒那边就是个无底洞，灵石丹药流水似的填进去！家里头还得防着内鬼，弄得人心惶惶！连弟子们修炼用的基础蕴灵丹，都快供应不上了！他娘的，这仗打得憋屈！”
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露出手臂上一道“刚刚愈合”、还透着灵光波动的“伤口”（自然是假的），唉声叹气。
万青山和他身后的长老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那杆秤又倾斜了几分。龙吟阁看来是真困难，但困兽犹斗，更不能轻易得罪。
就在这时，一名龙吟阁弟子快步进来，递给陈醒一枚玉简。陈醒神识一扫，脸色“猛地”一沉，身上那股暴躁的煞气又控制不住地溢散出来，吓得百兽谷一个年轻长老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狗日的！欺人太甚！”陈醒怒吼一声，一把将玉简拍在桌上，“前线急报！那群藏头露尾的杂碎，又他娘的派潜伏单位摸过来了！幸好苏长老的‘灵听’够灵，及时发现，不然又得出乱子！”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立刻赶回去厮杀，又强忍着坐下，盯着万青山，眼神凶狠，带着一种近乎赌徒的疯狂：“万谷主！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龙吟阁现在是难，但还没死透！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跟那帮王八蛋干到底！你们百兽谷，是条汉子就表个态！要是也想学那帮软蛋骑墙，老子现在就带人走，绝不废话！但以后要是被创世集团盯上，别怪老子见死不救！”
这话已经是半威胁半拉拢了。万青山额头见汗，陈醒这红脸唱得，简直是架着火在烤他。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传讯符光飞入，落在万青山面前。是苏青竹发来的。
万青山神识一扫，脸色微微一动。传讯符里，苏青竹的语气平和而务实，先是感谢百兽谷一直以来（其实也没多少）的支持，然后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合作方案”：龙吟阁愿意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长期、稳定收购百兽谷特有的“破瘴犀角”和“清心蒲草”，并且，可以有限度地向百兽谷开放龙吟阁关于灵兽优育和疫病防治的部分低级技术库，帮助他们提升产量和品质。同时，隐晦地提到，龙吟阁的“灵听”网络，或许可以“顺便”为百兽谷提供周边区域的有限预警服务。
没有空泛的大义，只有实打实的利益和安全保障。这正是百兽谷这类中间派最需要的东西。
万青山看着面前暴怒如雷、仿佛随时要掀桌子的陈醒，又想想苏青竹传讯符里那清晰可行的合作条件和背后隐含的“庇护”承诺，心中瞬间明了。这是一个唱黑脸施压，一个唱白脸给台阶，软硬兼施啊！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陈醒郑重一礼：“陈长老息怒！龙吟阁乃中州柱石，抗击外敌，我百兽谷虽力微，亦知大义所在！岂能与那些宵小之辈同流合污？之前确有顾虑，但今日见龙吟阁上下同心，矢志不渝，万某佩服！我百兽谷，愿与龙吟阁同进同退！所需物资，定当优先、足量供应！只望……只望龙吟阁在力所能及时，能照拂一二。”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表了忠心，又给自己留了余地（力所能及）。
陈醒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万青山的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好！万谷主是明白人！老子就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放心，有我龙吟阁一口吃的，就饿不着朋友！”
红白脸的戏码，成功拿下第一家！
同样的策略，被复制、微调后，用在了其他几家筛选出来的中间派势力身上。针对注重传承的，苏青竹便拿出一些无关核心、却对其有启发性的古籍拓本或技术思路；针对缺乏安全感的，便强调“灵听”网络的预警能力和龙吟阁在其势力范围周边的“隐性”军事存在（当然是虚张声势为主）；针对看重实际利益的，便给出更优厚的贸易条件和有限的技术共享。
过程有惊无险，结果大都成功。这些中间派世家，在龙吟阁“哀兵”的悲壮、“危墙”的威慑以及“灯塔”实实在在的利益诱惑下，大多选择了靠拢。他们或许不会像核心盟友那样死战到底，但至少保证了龙吟阁战略物资供应链上几个关键环节的稳定，并且在情报和区域防御上，形成了一道松散的、却真实存在的缓冲带。
消息传回龙吟阁，李慕白看着沙盘上那几个被标记为“已争取”的绿点，轻轻呼出一口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低声自语，“至少，我们不是完全孤军奋战了。”
接下来，就该看那些吃了“糖衣炮弹”的，和那条藏在最深处的“毒蛇”，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
风暴前的短暂宁静里，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