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璎并未动怒,只是静静看着姬瑶:“说笑?本宫方才听得清清楚楚,姬婉仪字字句句,哪里是‘说笑’?分明是恶意中伤,造口业,违妇徳。”
“林御女乃陛下亲选入宫,品性容貌皆得认可,岂容你随意折辱?”
“更遑论,本宫位列从五品容华,你不过下五品婉仪,见了本宫不行礼问安,反而出言顶撞,言语无状。姬婉仪,你的宫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直接扣住了“有违妇徳”、“不敬高位”、“折辱同宫”几条宫规。尤其最后一句,更是点明品阶差距,将姬瑶置于绝对劣势。
姬瑶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阵红阵白。姚星、姚月见势不妙,也不敢再笑,悄悄后退半步。
阿史那云适时上前一步,她身材高挑,今日未穿骑装,但挺直的背脊和锐利的眼神依旧带着压迫感,冷冷扫了姬瑶一眼:
“姬婉仪,容华娘娘问话,你还不回话?还是说,瑶华宫的规矩,便是可以无视尊卑,肆意妄为?”
周围赏花的低位妃嫔、宫女太监,早已屏息静气,偷偷观望。
谁都看得出,虞容华这是要拿姬瑶开刀了!
姬瑶又羞又怒,气血上涌,口不择言道:“你……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人太甚!我……我要告诉惠妃娘娘!”
“告诉惠妃娘娘?”虞璎微微挑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
“好啊。那便请惠妃娘娘评评理,看看姬婉仪今日言行,是否合乎宫规,是否对得起‘婉仪’这个位份!不过,在此之前……”
她目光转冷:“姬婉仪对本宫不敬,对同宫姐妹无礼,言语失德,仪态有亏。按宫规,当受惩戒。”
“念你初犯,本宫也不重罚。便罚你在此地面壁思过一个时辰,抄写《女诫》、《宫规》各十遍,三日内交到青鸾宫。”
“同时,禁足瑶华宫西偏殿半月,静思己过,未经允许,不得擅出。你可服气?”
面壁思过、罚抄宫规、禁足半月!这对向来心高气傲、喜好热闹的姬瑶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你……你敢!”姬瑶大声叫道。
“本宫身为从五品容华,惩戒一个言行失当的下五品婉仪,有何不敢?”虞璎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还是说,姬婉仪觉得,这后宫规矩,约束不了你瑶华宫的人?挽秋,去请两位嬷嬷来,监督姬婉仪面壁思过。”
“阿史那云美人,烦你走一趟,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端贵妃娘娘与惠妃娘娘,请二位娘娘示下。”
“是!”挽秋和阿史那云齐声应道,立刻行动。
姬瑶彻底慌了。她没想到虞璎如此果决,更没想到她会直接派人去禀报端贵妃和惠妃!
事情闹大,即便惠妃想护着她,在端贵妃面前,在“宫规”二字面前,也未必能完全兜住!更何况端妃未必不会顺水推舟!
很快,两位面无表情的掌事嬷嬷被请来,一左一右“请”姬瑶到荷花池边的亭子里“面壁思过”。
阿史那云也去而复返,带回端贵妃的口谕:“虞容华处置得当,姬婉仪当谨遵教诲,静思己过。”
至于惠妃……据说只是沉默地听了禀报,未发一言。
姬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罚面壁一个时辰,脸面丢尽。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遍六宫。
所有人都在议论:虞容华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先是雷霆手段收拾了内务府的钱管事,转头又在御花园当众严惩了骄纵的姬婉仪!
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沉静温和的容华娘娘,一旦展露锋芒,竟是如此凌厉果决!
更重要的是,她每一次出手,都占着“理”和“势”。
惩内务府,是借陛下旨意与宫规;压姬瑶,是依品阶与宫规行事。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却实实在在立了威。
经此两事,后宫众人看向青鸾宫的目光,彻底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羡慕嫉妒或审视,而是多了几分清晰的敬畏与忌惮。
谁都知道,这位怀着龙裔的虞容华,不仅圣眷正浓,自身也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她有手腕,有决断,更有借势用势的智慧。
惠妃一系,更是明显收敛了许多。连姬瑶都被禁足罚抄,其他人哪还敢再轻易捋虎须?
青鸾宫内,虞璎听着挽秋汇报外面的反应,神色平静。
“主子,这下可算是立住威了!”挽秋喜道。
虞璎轻轻抚摸着小腹,感受着其中胎儿的动静,低声道:“威是立了,但祸根也埋得更深了。惠妃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会更加隐秘。我们需更加小心。”
“那主子为何还要……”
“因为一味退让,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虞璎看向窗外,目光悠远,“在这深宫之中,恩宠会淡,子嗣会长大,唯有自身的实力与威信,才是长久的立足之本。”
“今日我若忍了,明日便会有更多试探,更多算计。唯有亮出爪牙,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才能换来暂时的安宁,为我,也为孩儿,争取更多安稳成长的时间和空间。”
她收回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况且,燕修仪说得对,守心持正,待时而动。如今,时机已到。该亮剑时,便不能犹豫。”
殿外,夕阳西下,将青鸾宫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金红。宫阙重重,暮色渐合。
一场立威,震慑六宫。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怀揣着秘密、身系皇嗣的虞璎,已然在这棋局中,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