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诚回到佣人房,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右手腕传来一阵阵隐密的抽痛,提醒着他昨夜并未妥善处理的伤势。
以及刚才在玄关处因紧张而不自觉的用力。
他抬起左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个快递员女孩不耐烦的脸,和那个透着蹊跷的礼盒。
主人的冷静让他稍稍安心。
但那份莫名的“歉意”和匿名的丝巾,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无法忽视。
他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管药膏上。
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残留,伴随着昨夜主人那双带着责备却又难掩关切的眼眸。
他拿起药膏,指腹摩挲着管身,眼神复杂。
他清楚地知道,主人近几日态度的软化,那些不着痕迹的体谅和让步,并非意味着界限的消失。
那更像是一种……基于他“工具”价值受损后的临时性调整。
一旦他恢复,冰冷的秩序很可能再度降临。
而他,不能,也不该对此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期待。
昨夜那片刻的动容,今晨那细微的试探,已经是他理智允许范围内的极限。
可是……心,似乎并不完全听从理智的指挥。
当他看到她亲自起身去拿文件,当她用平淡的语气取消课程、调整工作安排。
当她刚刚在玄关,用那种了然又带着一丝安抚的眼神看向他时……。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被冰封已久的心脏,正被一种陌生的暖流悄然侵蚀。
这很危险。
古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危机上。
那个匿名快递。会是谁?婉姐的后续手段?还是……与他那模糊不清的过去有关?
他必须查清楚。
这不仅关乎主人的安全,也关乎他是否能继续安稳地留在这里。
任何潜在的风险,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老式书桌前,打开带锁的抽屉。
里面没有多少私人物品,只有几本笔记,一些重要的证件。
以及一部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过时的按键手机。
他拿起那部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背景是默认的蓝色。他熟练地按下一串长长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带着睡意惺忪的男声:“……谁啊?”
“是我。”古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冷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像是彻底清醒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阿诚?出什么事了?”对方显然对他的来电感到十分意外。
“帮我查一个快递。”古诚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报出了那个模糊的寄件人“张女士”和商业区地址。
“要快,查清楚来源,寄件人真实身份,以及……是否与那边有关!”
他口中的“那边”,指的显然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去。
“啧,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对方抱怨了一句,但语气里并没有推辞的意思。
“知道了,有消息通知你。你自己……小心点!”
“嗯。”古诚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他删除了通话记录,将手机放回抽屉深处,锁好。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回床边,感觉心跳有些过快。
动用这条他几乎快要遗忘的联系渠道,意味着他主动踏入了那片他极力想要摆脱的灰色地带。
但为了排除对主人的潜在威胁,他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他房间那扇朝向别墅后院的窗户玻璃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反光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古诚猛地警觉,倏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后院。
树木葱郁,花草安静,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阳光反射?还是……有人?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一种被窥视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难道对方不仅送了匿名快递,还在暗中监视?
他轻轻放下窗帘,退回到房间阴影处,脸色凝重。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他必须更加警惕才行。
而此刻,二楼书房里。
叶鸾祎并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不在意那个礼盒。
她坐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目光偶尔会瞥向客厅方向。
那条丝巾,那份匿名的“歉意”……会是谁?
目的是什么?扰乱她的心神?还是另有所图?
她不是害怕,只是厌恶这种藏在暗处、故弄玄虚的手段。
这让她想起婉姐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但又似乎有些不同。
思绪有些烦乱。她站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顺便……再看一眼那个礼盒。
走下楼梯,客厅里空无一人。
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色,那个墨绿色的礼盒安静地躺在茶几上,显得有些突兀。
叶鸾祎走过去,没有碰丝巾,只是拿起那张卡片,再次看着那行打印的字。
“聊表歉意,望笑纳。”
字体普通,墨迹均匀,看不出任何个人特征。
她放下卡片,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通往佣人房的走廊。
廊道深处一片安静。古诚应该是在休息,或者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不知为何,此刻看着那条安静的走廊。
想着那个此刻可能正独自待在房间里、手腕带伤却依旧时刻保持着警惕的男人。
叶鸾祎心中那份因匿名礼物而起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无论暗处藏着什么,至少此刻,在这栋房子里,她不是一个人。
她拿起水杯,接满水,转身准备回书房。
在经过那个礼盒时,她脚步顿了顿。
随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伸手拿起礼盒,走向角落的储物柜,将其塞进了最底层。
眼不见为净。
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比如,如何让某个不听话的“工具”,学会真正地、毫无负担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