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叶鸾祎醒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窗外的鸟儿鸣叫,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带。
她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
昨夜古诚那深邃复杂的眼神,和他手腕红肿的触感,依旧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她有些不确定,经过昨夜那番越界的“关怀”之后,今天早晨会面对一个怎样的古诚。
是会更加疏离,以示划清界限?还是会有一丝不同?
带着这份忐忑,她起身洗漱,换好衣服,走下楼梯。
餐厅里,古诚已经如常等候。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除了脸色比平日略显苍白之外,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见到叶鸾祎,他微微躬身:“主人,早安!”
他的声音平稳,眼神恭敬,仿佛昨夜那个在昏暗灯光下流露出脆弱和复杂情绪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叶鸾祎的心稍稍落定,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她点了点头,在主位坐下。
早餐已经摆好,依旧是清淡养胃的粥品和小菜。
叶鸾祎注意到,今天摆放餐具时,古诚主要使用的是左手。
右手动作明显迟缓且带着小心翼翼,盛粥时手腕似乎不敢完全用力。
他记得她的“命令”,在尽量避免右手用力。
这个认知让叶鸾祎心里舒服了些许。
她沉默地开始用餐,目光却不时掠过他的右手腕。
制服袖口遮住了包扎的纱布,但依稀能看到袖口处比左手略微紧绷一些。
“今天上午有什么安排?”叶鸾祎咽下口中的食物,像往常一样问道,语气尽量平常。
古诚垂眸回答:“上午九点三十分,与海外分公司的视频会议!
十一点,您预约了瑜伽私教。
下午暂时没有固定安排,但法务部可能会就昨天周先生的合作草案提交初步修改意见。”
安排得井井有条。
叶鸾祎“嗯”了一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状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瑜伽课……取消吧。”
古诚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叶鸾祎避开他的目光,看着手中的杯子,语气淡然:
“今天想处理些积压的文件,需要安静!”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她自己知道,取消课程的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在他手腕不便的情况下,还让他忙着准备场地、毛巾等一系列琐事。
“是,我稍后联系取消!”古诚没有多问,恭敬应下。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比前几日缓和,却又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试探的氛围中结束。
叶鸾祎能感觉到,古诚虽然依旧恪守着仆从的本分。
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似乎淡去了不少。
他的恭敬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顺?
起身准备去书房时,叶鸾祎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手腕上。
她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药……涂了吗?”
古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垂眸回答:“回主人,早上已经涂过。”
“嗯。”叶鸾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房。
在她转身的刹那,似乎瞥见古诚的唇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但那感觉太快,无法捕捉。
整个上午,叶鸾祎待在书房处理文件。
古诚进来更换过两次茶水,每次都是轻手轻脚,放下便离开,没有多余的话。
但叶鸾祎注意到,他端托盘时,会更加刻意地使用左手承重。
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会议期间,叶鸾祎需要查阅几份放在身后书架上的参考资料。
她习惯性地想要回头示意古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他手腕的伤,以及自己那句“尽量避免用力”的命令。
于是,在会议间隙,她亲自站起身,走向书架去拿取文件。
这个细微的举动,显然落在了古诚眼里。
他站在摄像头范围之外,看着叶鸾祎自己动手,眼神微微闪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叶鸾祎靠在椅背上休息。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古诚端着一杯温水和一小碟洗好、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主人,会议辛苦了!用些水果吧。”他将东西轻轻放在书桌空处。
叶鸾祎看着那碟水果,是她喜欢的几种,处理得干净精致。
她拿起叉子,叉起一块蜜瓜,清甜多汁。
“下午如果法务部那边送文件过来,”叶鸾祎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似随意地吩咐。
“你直接拿进来给我就好,不必再额外整理摘要了。”
往常,古诚都会将送来的文件先快速浏览,提炼要点附上,以便她快速掌握核心内容。
这无疑会增加他阅读和书写的负担。
古诚怔了怔,看向叶鸾祎。
叶鸾祎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专注地吃着水果,仿佛只是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是!”古诚低声应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闻的……顺从,甚至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听懂了。听懂了她这些细微调整背后的用意。
不是在剥夺他的工作,而是在用她的方式,体谅他的不便。
叶鸾祎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吃完水果。古诚上前收拾碟子和水杯。
在他端起托盘准备离开时,叶鸾祎终于抬起眼,看向他,语气平和地交代了一句:
“没什么别的事了,你也……适当休息。”
古诚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叶鸾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死寂,也不全是昨夜的复杂,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难以错辨的……动容。
“是!”他应道,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谢谢……主人!”
他再次道谢,然后才转身离开。
书房门轻轻合上。
叶鸾祎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良久,缓缓地、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
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满书房。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与他和解的正确节奏。
不是强势的命令,不是刻意的关怀。
而是这种不着痕迹的、将关心隐藏在日常指令之下的体贴。
而他,接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