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
沈炼那声惊雷般的暴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瞬间点燃了茶棚内压抑到极致的恐慌!
原本喧嚣嘈杂的歇马坡,空气骤然凝固,随即被更尖锐的惊叫和混乱的奔逃声撕裂!
龟田在沈炼杀气爆发的瞬间,浑身汗毛倒竖!
那是一种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出的野兽本能!
他顾不得地上那几枚暴露身份的淬毒手里剑,更顾不得烫伤的右手,身体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向后一缩,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淬毒的短忍匕!
然而,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沈炼那柄出鞘的刀!
墨色的刀光,带着一种吞噬光线的深沉,在简陋茶棚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凄厉到令人心悸的弧线!
没有呼啸的风声,只有刀刃切开空气时发出的、细微却刺耳的“嘶嘶”声,仿佛连空间都被这极致的锋锐割裂!
刀未至,那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刀意已先一步狠狠撞在龟田的咽喉要害!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骨!
“呦西——喝啊——!”
龟田亡魂大冒,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吼,全身的“影众”秘法瞬间催发到极致!
他放弃拔刀,双臂交叉于胸前,肌肉如同蟒蛇般诡异贲张,皮肤瞬间泛起一层乌黑油亮的金属光泽,如同覆盖了一层坚硬的蛇鳞!
这是影众秘传的“蛇蜕铁身”,硬抗刀剑!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两个“伙计”也反应奇快!
一人怪叫一声,双手猛地一扬,数枚边缘泛着幽蓝光泽的十字手里剑如同毒蜂出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沈炼面门和周身要害!
另一人则矮身翻滚,袖中滑出一柄短小的链子镰,带着呜咽的风声,毒蛇般扫向沈炼的下盘!
配合默契,狠辣刁钻!
面对三方夹击,沈炼那双深邃平静的眸子,不起丝毫波澜。
他前冲的身形甚至没有半分迟滞!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奇异嗡鸣,骤然从沈炼体内爆发!
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的浑厚气劲如同怒涛般轰然扩散!
空气仿佛被瞬间压缩、扭曲!
“噗!噗!噗!噗!”
那几枚激射而至、足以洞穿铁甲的淬毒手里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在距离沈炼身体尚有三尺之处,便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闷响!
凌厉的劲道被瞬间瓦解,幽蓝的毒刃如同撞碎的冰晶,被那狂暴的气劲硬生生震得倒飞而回,速度更快!轨迹更刁钻!
“呃啊!”
“啊!”
两声凄厉的惨嚎几乎同时响起!
那掷出手里剑的倭寇,眼睁睁看着自己射出的毒镖,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裹挟着,以更恐怖的速度倒射回来!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就被两枚倒射而回的手里剑,一枚狠狠钉穿了咽喉,另一枚很巧,钉进了鼻子里!
幽蓝的毒液瞬间蔓延,他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仰面栽倒!
而扫向沈炼下盘的链子镰,更是在那无形气场的边缘,就如同撞上了高速旋转的砂轮!
只听“锵啷”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精钢打造的镰刃和锁链,竟被那浑厚无匹的内力带动的披风硬生生绞得寸寸断裂!
碎片如同被无形大手揉碎的铁渣,四散飞溅!
那使用链子镰的倭寇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被反震之力震得踉跄倒退,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沈炼那墨色的刀锋,甚至还未落下!
龟田的“蛇蜕铁身”硬功,在沈炼这含怒而发的内力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脆弱!
那层乌黑的“鳞片”光泽瞬间黯淡、崩解!
双臂交叉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而沈炼的刀,终于到了!
墨色的刀锋,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酷,精准无比地掠过龟田因惊骇而微微暴露的脖颈!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只有一道细微的、如同利刃划过熟透瓜果般的“嗤”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龟田脸上的狰狞、恐惧、以及最后一丝难以置信的凶戾,都彻底僵住。
他张着嘴,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却只有大股大股粘稠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颈部的断口处汹涌而出!
他的身体还保持着格挡的姿势,头颅却已与身体分离,带着一蓬刺目的血雨,高高飞起!
无头的尸体在原地僵立了半息,才轰然倒地,砸起一片尘土。
墨色的刀锋滴血不沾,沈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龟田尸体之后,玄色的衣袍甚至没有沾染一丝尘埃。
他看也不看地上那两具被自己暗器反噬毙命的倭寇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那个被震碎兵器、踉跄倒退的最后一名倭寇!
那倭寇早已被这如同魔神降临般的杀戮吓破了胆,同伴瞬间毙命的惨状让他魂飞魄散!
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欲撞破茶棚的草席墙壁逃窜!
“留活口!”
沈炼的声音如同寒冰,不带丝毫情绪。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邻桌扮作车夫的侍卫早已如同猎豹般扑出!
动作迅猛如电,一记凌厉的手刀精准无比地砍在那倭寇的后颈!
那倭寇身体一僵,双眼翻白,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兔起鹘落,生死立判!
从君玉璃“失手”泼茶,到龟田人头落地,另外两名倭寇毙命,一人被擒,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
快得让茶棚内其他惊魂未定的客商和伙计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到那无头尸体的颈血汩汩流淌,浸红了油腻的泥地,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才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和更加惊恐的哭喊。
人群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哭爹喊娘地朝着茶棚外亡命奔逃。
君玉璃还保持着“惊慌失措”擦拭桌面的姿势,小脸却已煞白如纸。
她虽然娇蛮任性,但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暴烈、瞬间分出生死的场面?
那喷溅的鲜血、滚落的头颅、空气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都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娇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方才那点小小的得意和机灵劲儿早已荡然无存。
沈炼手腕一抖,那柄墨色的倭式短刀无声归鞘,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刀从未发生。
他看都没看地上横陈的尸体和昏厥的俘虏,目光越过混乱奔逃的人群,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茶棚外的官道和远处起伏的山峦,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其他埋伏。
那名擒获倭寇的侍卫迅速上前,动作麻利地在那俘虏身上摸索搜查,很快从他贴身的衣物夹层里,翻出了一小卷用油布包裹的密信和一个造型奇特的骨哨。
侍卫将东西呈给沈炼。
沈炼展开油布,里面是几张薄绢,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奇怪的符号和简易地图。
他目光锐利,一眼就认出其中一张正是清河县玻璃厂的简易布局图!
上面用朱砂清晰地标注了几个点,旁边有倭文注释,翻译过来正是“火油投放点”、“引火处”!
“大人!”侍卫沉声禀报,“此贼身上搜出的,是倭寇影众今夜子时火攻清河玻璃厂的详细计划!还有这个骨哨,应是联络信号!”
沈炼眼神一凝。
琉璃镜……玻璃厂!
这正是周平安在清河的核心产业之一,也是倭寇觊觎的目标!
若非公主误打误撞,提前在此撞破这几名探路的倭寇头目,今夜子时,清河恐遭大劫!
他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必须立刻通知清河方面!然而——
就在他准备下令侍卫立刻飞鸽传书清河示警时!
异变陡生!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茶棚外官道旁的一棵老槐树浓密的树冠中射出!
速度之快,远超强弓劲弩!
目标,并非沈炼,也非侍卫,更非公主!
而是地上那个刚刚被搜出密信、昏厥过去的倭寇俘虏!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闷响!
一枚三寸长短、通体漆黑、毫无反光、形如柳叶的飞镖,精准无比地、狠狠地钉入了那名倭寇俘虏的太阳穴!
飞镖几乎整个没入,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色尾羽!
那俘虏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连哼都没哼一声,瞬间毙命!
眼中最后残留的惊惧彻底凝固。
“有埋伏!保护小姐!”
沈炼瞳孔骤然收缩,厉喝出声!
身影瞬间化作一道玄色闪电,挡在了君玉璃身前!
浑厚的内力勃发,在身前布下一道无形的罡气屏障!
半步宗师!这阎王头子,果然实力雄厚!
那名侍卫也反应极快,立刻抽刀护住侧翼!
然而,树冠中再无第二道攻击袭来。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官道上奔逃人群留下的烟尘。
沈炼身形如电,几乎在飞镖射出的同时,已如大鹏般掠出茶棚,几个起落便扑到那棵老槐树下!
他身形拔地而起,脚尖在粗糙的树干上连点数下,如同灵猿般窜上树冠!
树冠浓密,枝叶间空无一人。
只有一根被压弯的粗壮树枝还在微微晃动,以及树枝上残留的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檀香气味。
还有一枚小小的、被踩碎的松塔。
沈炼站在摇晃的树枝上,玄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官道、远处的山林,以及更远处清河县城的方向。
那枚夺命的黑色飞镖,手法、速度、时机都拿捏得妙到毫巅,绝非寻常刺客!
而且目标明确,只为灭口!
他缓缓低头,看向茶棚内那具太阳穴上钉着黑色飞镖的倭寇尸体,又看向地上那几张散落的、描绘着玻璃厂火攻计划的薄绢。
对方不仅灭口,更掐断了所有顺着这条线追查的可能!
“好快的刀……好狠的灭口……”
君玉璃在侍卫的护卫下,小脸煞白地走到茶棚门口,看着树上的沈炼,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又有一丝莫名的复杂。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宫墙外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和危险。
那喷溅的鲜血和冰冷的死亡,将她“体察民情”的浪漫幻想击得粉碎。
沈炼从树冠飘然而下,落在那倭寇尸体旁。
他俯身,用一方素帕小心翼翼地拔下那枚通体漆黑的柳叶飞镖。
镖身入手冰冷,非金非铁,材质奇特,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唯有镖尾那黑色的羽毛,带着一种诡异的油亮光泽。
他的目光,在飞镖尾羽那特殊的油亮光泽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这光泽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是错觉吗?
“大人,”侍卫上前,脸色凝重,“俘虏已死,线索断了。但倭寇火攻玻璃厂的计划已暴露,是否立刻传讯清河?”
沈炼将黑色飞镖用素帕包好,纳入怀中。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君玉璃,又望向清河县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县衙里那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此刻或许正强撑着病体应对危机的年轻县令。
“即刻飞鸽传书清河县衙周平安!”沈炼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铁之音,“倭寇影众头目三人伏诛,火攻玻璃厂计划败露!然敌踪诡秘,灭口狠辣,必有后招!令其严加防范,不可懈怠!”
“是!”
侍卫领命,立刻从行囊中取出纸笔和小型鸽笼。
沈炼则走到君玉璃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看向尸体的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公主那张苍白却依旧难掩秀丽的脸上,声音低沉,却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或许是安抚?
“小姐受惊了,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启程,必须得尽快抵达清河县。”
君玉璃看着沈炼那双深邃平静、仿佛能容纳一切惊涛骇浪的眼睛,又想起他刚才那如同魔神般的杀戮和此刻沉稳如山的气势,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和后怕,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她用力点了点头,18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情景,第一次没有反驳,只是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那……那琉璃镜,本……我还能看吗?”
沈炼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率先走向停在茶棚外的马车。
玄色的背影在晨光下拉得很长,如同通往未知前路的阴影。
君玉璃在阿箐的搀扶下,也快步跟上,只是临上马车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茶棚内那滩刺目的血迹和尸体。
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数骑护卫下,扬起烟尘,朝着清河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更深的暗流,正随着那枚神秘的黑色飞镖和倭寇被挫败的阴谋,在清河县城内外,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