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九九用楼主情报，查玄宫资金来源
刹那芳华的花瓣仍在飘落，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雪。
那温暖而笨拙的拥抱早已结束，可沈清辞胸膛处那股燃烧生命般的灼热温度，却仿佛烙印在了苏九九的额头上，久久未曾散去。
回到客院，仙盟弟子送来了清淡的餐食与疗伤的灵茶，又被默默地撤了下去。谁都没有胃口。
沈清辞盘膝坐在了庭院中的一棵青松下，双目闭合，开始调息。他体内的生命力太过霸道，如同一条不属于此方天地的狂龙，虽暂时撑起了他残破的身躯，却也在无时无刻地冲刷着他的经脉与神魂。他必须用尽每一分心神，去驾驭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以求在它彻底失控前，能维持住最基本的清醒。
这给了苏九九一个绝佳的空隙。
她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看起来像是在发呆，一双水洗过的眸子怔怔地望着沈清辞的方向，满是挥之不去的忧色。但她的心神，却早已沉入了另一片更深、更暗的领域。
千机楼。
这个富可敌国、情报网遍布三界的名字，是她觉醒的第三条尾巴，也是她最神秘、最实用的马甲之一。不同于永夜魔主的霸道张扬，也不同于剑尊的风清月朗，千机楼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团迷雾。没人见过楼主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或她）的命令，通过一种名为“千机令”的信物，可以调动天下间最庞大的财富与最隐秘的情报网络。
苏九九的右手，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悄然翻转。一枚通体漆黑、非金非玉的古朴令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掌心。令牌上没有花纹，只有一个用上古篆文雕刻的“机”字，字迹边缘闪烁着微不可察的流光。
这便是千机令。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甚至连灵力都不敢轻易催动，生怕惊扰到不远处那个感知敏锐到极点的沈清辞。她只是用指腹，在令牌背面一处常人无法察觉的凹槽上，以一种极为特殊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三下。
这是千机楼主独有的、用以发布最高指令的方式。每一次敲击的轻重缓急，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她的指令很简单，翻译过来只有一句话：
“查玄天宫所有资金往来，一炷香内，要结果。”
这是一个蛮横无理，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玄天宫作为仙道大宗，其资金脉络盘根错节，涉及的产业与交易对手遍布各地，别说一炷香，就算给寻常情报组织一年半载，也未必能理清头绪。
但苏九九知道，千机楼可以。
因为千机楼的情报网，并非仅仅是“网”，它更像是一片无孔不入的水银，早已渗透进三界九州的每一个角落。钱庄的掌柜，酒楼的伙计，青楼的头牌，甚至某个宗门里扫地的杂役，都可能是千机楼的“眼线”。
令牌在她掌心微微一热，随后又恢复了冰凉。
命令，已经发出去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
一炷香。
对此刻的她而言，这短短的时间，却显得无比漫长。
院外的喧嚣声变得更加清晰。仙盟弟子们来回奔走，脚步匆匆。药王殿的丹炉升起了袅袅青烟，带着浓郁的药香；法器阁的方向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那是长老们在为玄光甲做最后的加持。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远征做着准备。
而这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她，为了青丘。
可她此刻心中所想，却只有一个念头——斩断玄天宫的爪牙。
沈清辞说得对，复仇的路很长，她不能只靠孤勇。既然玄天宫是一头庞大的恶兽，那她就要先砍掉它的利爪，拔掉它的尖牙。而钱，就是这头恶兽的爪牙与血肉。没有了资金，再庞大的宗门，也只是一座空壳。
她抬起眼，再次望向沈清辞。
他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在夕阳的余晖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可苏九九却仿佛能透过这层平静的表象，看到他体内那正在疯狂燃烧的生命力，以及那悬在头顶、不断缩短的倒计时。
十一时辰……不，现在已经不足十个时辰了。
她的心，又被揪紧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在他倒下之前，为他，也为他们共同的未来，扫清一些障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院中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风中带上了凉意。
苏九九始终保持着那个托腮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只正在等待主人归家的小兽。
就在她心中默数的时间即将到达一炷香的节点时，一阵极轻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从庭院的阴影处传来。
苏九九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一个身形瘦削、穿着仙盟杂役服饰的男人，提着一把扫帚，低着头，从院墙的角落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面容普通至极，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他沉默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就是他全部的工作。当他扫到苏九九所在的石阶附近时，他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要清理阶下的几片残叶。
他弯下腰，手中的扫帚轻轻拨动。一枚小小的、用竹叶卷成的细管，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袖口滑落，滚到了石阶的缝隙里，被阴影完美地覆盖。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继续沉默地扫着地，一步步走向庭院的另一头，最终消失在门后。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苏九…九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整个过程自然得就像呼吸一样，连不远处正在入定的沈清辞，都未曾被惊动分毫。
直到那名“杂役”的气息彻底消失，苏九九才缓缓地、装作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一旁的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灵茶，然后又慢悠悠地踱了回来。
在经过那处石阶缝隙时，她的脚尖轻轻一勾，那枚细小的竹管便被挑起，顺着她的裙摆滑入了袖中。
她重新坐下，依旧是那个托腮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袖袍之下，她的指尖轻轻捻开竹管。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在她的指间展开。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特殊药水绘制的、极其复杂的脉络图。
这是千机楼独有的密信。寻常人眼中，这只是一张废纸，但只要用沾染了千机令气息的手指触碰，图上的信息便会直接传入脑海。
苏九九的指尖在绢帛上轻轻拂过。
一瞬间，海量的信息洪流，涌入了她的识海。
玄天宫名下三百七十一个商铺的流水账目、六十二处灵矿的产出与销路、与上百个大小宗门或家族的秘密交易……无数纷繁复杂的信息，在她的脑海中被自动梳理、归类、分析，最终汇聚成一条清晰无比的主线。
超过七成的资金，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黑鸦商会。
这个商会的名字，苏九九有些印象。它不算仙道最顶级的商会，却以行事诡秘、路子野、什么都敢卖而闻名。小到修士所需的普通丹药，大到某些禁忌的邪道法器材料，只要出得起价，黑鸦商会似乎都能弄来。
密信中的信息显示，玄天宫不仅通过黑鸦商会洗白了大量见不得光的收入，还将许多不便亲自出面的肮脏交易，都交由其代为处理。例如，暗中打压敌对宗门的产业、收购一些来路不明的珍稀材料，甚至……圈养和贩卖拥有特殊血脉的妖族。
看到最后一条，苏九九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陨星秘境里，那面狐心镜碎片中映出的、青丘灭族时的惨烈画面。
玄天宫，黑鸦商会，贩卖特殊血脉……
这几条线索，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进了她的心里。青丘狐族的血脉，在某些邪修眼中，不正是最顶级的“材料”吗？
当年的灭族惨案，这个黑鸦商会，是否也参与其中？
苏九九的心中，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杀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绢帛上。信息的末尾，还有一行用更深颜色标记出来的附注。
那是千机楼暗卫在追踪资金流向时，发现的一个异常情况。
黑鸦商会最大的一笔支出，并非用于商业扩张或贿赂打点，而是源源不断地流入了一个位于三界交界处、名为“无妄之海”的死寂之地。那里常年被空间乱流和混沌之气笼罩，是连渡劫期大能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地。
一个商会，为何要将天文数字般的巨款，扔进一个毫无生机的绝地里？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苏-九九缓缓攥紧了拳头，袖中的绢帛，瞬间化为齑粉。
她再次抬起手，用那枚冰凉的千机令，在袖袍的遮掩下，敲出了第二道指令。
“查，黑鸦商会，查它的一切。”
这一次，她没有规定时间。因为她知道，这背后牵扯的秘密，或许比玄天宫本身，还要更加深邃和黑暗。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股积压在胸口的郁气，仿佛也随之排出少许。
她不知道这条线索最终会指向何方，但她清楚，自己已经迈出了反击的第一步。不再是被动地承受，不再是无力地等待。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沈清辞，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苏九九的身上。
苏九九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他发现了什么？
沈清辞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没有探究，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天快黑了，”他开口，声音比之前多了一丝沙哑，“夜里风凉，进屋去吧。”
他的关心一如既往，苏九九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总觉得，刚才自己与暗卫那番几乎天衣无缝的接头，似乎还是留下了一丝破绽。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见沈清辞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她脚边的石阶缝隙处。
那里，一点点细碎的、几乎与尘土混为一色的青色粉末，正静静地躺着。
那是……刚才那枚竹管的残骸。
苏九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