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清辞施符驱厉鬼，九九暖心递干粮
死寂。
当那只由怨气凝聚的鬼爪撕裂她最后一丝灵力护罩时，苏九九的世界里只剩下死寂。
意识仿佛被抽离，沉入冰冷的海底，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只利爪在她眼前不断放大，上面缠绕的黑气扭曲着，幻化出一张张痛苦而绝望的人脸。
她握着剑符的手指已经失去了知觉。
完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冰冷而决绝。
就在那鬼爪即将触碰到她眉心的刹那，一股劲风从身侧袭来。
不是阴风，而是一股纯粹由速度带起的烈风。
一道清瘦的身影撞开了她，将她从鬼爪下推了出去。
是沈清辞。
苏九九摔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她涣散的意识稍稍回笼。她抬起头，正看到沈清辞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他单手并指，指尖上那点微弱的白光已然熄灭，显然刚才那一击已是强弩之末。
厉鬼的攻击落空，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再次扑上。这一次，它的目标是近在咫尺的沈清辞。
“嗬！”
浓郁的鬼气如墨云压顶，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然而，这一次沈清辞没有再硬抗。他身形微侧，避开鬼爪的锋芒，另一只手却以一种与他重伤之躯完全不符的速度探入怀中。
他指间夹出了一张符纸。
那是一张泛黄的符纸，纸质粗糙，边缘已经磨损，但上面的朱砂符文却殷红如血，笔走龙蛇，隐隐透着一股刚正凛然之气，与这破庙中的阴秽格格不入。
“敕！”
他没有念诵繁复的咒文，只有一个字，短促而决绝。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将符纸向前拍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炫目刺眼的光华。那张符纸在接触到鬼气的刹那，骤然亮起，仿佛有人在这无边黑夜里点燃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光是温暖的，金色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净化之力。
“滋——”
黑色的鬼气遇上这金光，如同滚雪遇上沸油，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消融声。厉鬼那由怨气组成的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怨毒与贪婪，而是纯粹的恐惧与痛苦。
它想逃，可那金光如跗骨之蛆，将它牢牢锁定。金色的火焰从符纸上蔓延开来，瞬间便将那团人形黑影整个包裹。
黑影在金焰中疯狂挣扎，扭曲，最后在一声绝望的尖啸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金光也随之敛去，那张符纸在空中化为灰烬，飘飘扬扬地落下。
大殿内，重新恢复了黑暗与寂静。
但那股刺骨的阴寒之气，却彻底消失了。
苏九九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分不清是由于惊吓还是别的什么。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
苏九-九猛地回神，循声望去。
沈清辞还站在原地，背对着她，一只手撑着身旁的殿柱，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苏九九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这才发现，借着殿外透进来的、不知何时已变得清朗的月光，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那双总是清冷沉静的眼眸也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疲惫的阴影。
“沈清辞？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连自己都没发觉。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又咳了两声，撑着柱子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苏九九慌了神。她想扶他，又怕碰到他背后的伤口。她想给他输送灵力，可自己体内早已空空如也。
她急得团团转，像一只找不到家的蚂蚁。
火堆已经彻底灭了，只有几点残余的火星在灰烬里明灭。苏九九手忙脚乱地从角落里又抱来一些枯枝，用火石哆哆嗦嗦地敲了半天，才重新点燃一小簇火苗。
橘黄色的火光再次亮起，映照出沈清辞苍白的侧脸。他已经靠着柱子坐了下来，呼吸很轻，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
苏九九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酸涩、后怕、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又是这样。
这个人，又一次挡在了她的前面。
从玄天宗长老的掌印，到这不知名的厉鬼，他明明自己都伤痕累累，却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用他那并不宽厚的脊背，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
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丹田，又摸了摸怀里那枚安安静静的剑符，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她不能总是这样。
她不能总是等着别人来救，等着那些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马甲”在生死关头才出现。
苏-九九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宝贝地摸向自己那个小小的包裹，从最里面，掏出那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是那块肉干。
她最后的存粮。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将那块又干又硬的肉干架在火上。很快，一股焦香的气味便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在这寂静的破庙里显得格外诱人。
苏九九咽了咽口水，却没舍得自己先吃。
她将肉干烤得外皮微焦，然后用尽力气，将它掰成了两半。
她犹豫了一下，将明显更大的那一半，小心翼翼地捧着，递到了沈清辞面前。
“给你。”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怯怯的讨好。
沈清辞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疲惫，但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先是看了一眼苏九九手里的肉干，焦黄的肉块上还冒着热气和油光，然后，他的目光上移，落在了苏九九那张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小脸上。
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鼻尖也红红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那样子，像一只把偷藏了许久的松果献给主人的小松鼠。
沈清辞沉默了。
他看着那半块肉干，没有立刻去接。
苏九九的心提了起来，手也微微往回缩了缩。
他……是不是嫌弃？
也是，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就在她准备尴尬地把手收回来时，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接过了那半块肉干。
“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苏九九听清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沈清辞看着她的笑脸，也极轻地牵了牵嘴角。那笑意很淡，如蜻蜓点水，一闪而逝，却让那张总是清冷如冰雪的脸，瞬间柔和了许多。
他拿起肉干，咬了一口。
肉干很硬，也很咸，显然是用最粗劣的盐腌制的。可当那咸香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时，他却觉得，那股暖意从舌尖一直流淌到了胃里，驱散了因灵力耗尽而产生的虚弱与寒冷。
苏九九也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半，像只小仓鼠一样，珍惜地啃着。
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上好久，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细微的咀嚼声。
殿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清冷的月光从破庙的窟窿里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吃完肉干，苏九-九的困意再次上涌。这一次，没有了鬼气的侵扰，她的眼皮很快就黏在了一起。她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终于撑不住，靠着身后的柱子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将一件带着淡淡药草味的外袍，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
第二天，苏九九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晨曦正从大殿门口照进来，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柱。
一夜的暴雨，洗净了天地间所有的尘埃，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沈清辞的外袍。她连忙坐起身，看向旁边。
沈清辞正盘膝坐在不远处，双目紧闭，似乎在打坐调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苏九九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将外袍叠好，放在一边。
她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伸了个懒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昨夜的恐惧与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殿内地面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昨夜厉鬼被消灭的地方。
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人形的焦痕。而在焦痕的中心，有一点乌黑的东西，在晨光下，反射着一丝异样的光泽。
苏九九好奇地走过去，蹲下身。
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石，形状不规则，通体漆黑，却又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质感。她能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极为精纯的阴煞之气，但并不邪恶，反而很纯粹。
这是……那厉鬼留下的？
她正想伸手去捡，身后却传来了沈清辞的声音。
“别碰。”
苏九九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
她回头，看见沈清辞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色晶石，眉头微蹙。
“这是鬼核。”他解释道，“是怨气凝聚到极致的产物，寻常鬼物万中无一才能形成。对鬼修和魔修来说，是大补之物。”
“那……那我们……”苏九九有些迟疑。
“我们用不上。”沈清-辞摇了摇头，“留在这里，反而会引来别的麻烦。”
他说着，并指一划，一道微弱的灵力射出，将那枚鬼核击得粉碎，化作一地黑色的粉末。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苏九九，问道：“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嗯！”苏九九用力点头。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苏九九将那件带着沈清辞体温的外袍还给了他。
沈清辞接过外袍，穿在身上，遮住了里面还渗着血迹的里衣。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破庙外的小径上传来。
两人同时一僵，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沈清辞立刻将苏九九拉到自己身后，目光锐利地望向殿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疾不徐，听起来只有一个人。
会是谁？
玄天宗的人？还是……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身影，出现在了晨光里，缓缓走进了破败的院子。
是那个少年。
商队里那个眼神诡异的少年。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