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洁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拿出平板,调出了我们拥有的所有数字和实体资料的清单,指尖快速滑动筛选。“父亲明确留给我们的,主要是智英集团的股权和那枚承相令。股权文件是标准制式,可能性不大。承相令我们检查过多次,除了材质特殊,没有发现电子设备或隐藏信息。”
“会不会是某种……基于家族记忆或者特定规则的密码?”猴子一边继续破解诊断接口的加密地址,一边插嘴,“比如,徐爷爷的生日?或者铭哥你的生日?或者……咖啡馆的门牌号?”
“太简单了,不符合父亲的行事风格,也不符合君王网络的安全级别。”叶晓洁否定道,“父亲既然预见到危险,并安排三叔作为暗棋,他留下的钥匙必然极其隐蔽,且与徐礼纲的思维模式有关联。”
与徐礼纲的思维模式有关联……我咀嚼着这句话。徐礼纲——我的大爷爷——君王。他自负,掌控欲极强,喜欢隐喻,享受将秘密隐藏在看似平常事物之下的感觉。那本《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就是明证。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书上。书页间除了摩斯电码,还有那段被划线强调的关于历史螺旋的段落……
历史螺旋……循环……上升……
“猴子,”我脑中灵光一闪,“先别管具体的密钥内容。父亲留下的线索,可能不是直接的密码,而是一个……算法,或者一个生成规则!就像观察者的K.E.Y.序列需要动态生成一样!这个维护密钥,可能也需要通过某种特定的规则,从我们已知的、与父亲或徐家相关的信息中计算出来!”
猴子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有道理啊!铭哥!君王老变态就喜欢玩这套!那本破书就是个例子!等等……让我想想……规则……什么规则?”
叶晓洁也若有所思:“如果规则与历史螺旋有关,那可能涉及到时间的非线性、循环中的变量……会不会与徐家暗线的传承有关?丞相之位的更迭?”
“丞相更迭……”我顺着她的思路,“爷爷是上上一代,父亲是上一代继承者,但试图反抗,徐礼谦是搅局者,我是意外变量……这是一个非线性的、充满断裂和突变的传承……不对,这太抽象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深度思考时的习惯。目光扫过旁边一张不夜城的旧地图,上面标记着几个关键地点——智英集团旧址、老宅、咖啡馆……
地点……轨迹……
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闪过脑海。
“猴子!”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调出我父母车祸的详细报告!还有我们之前分析的、可能与父母行动轨迹相关的所有监控和记录数据!”
猴子和叶晓洁都愣住了,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跳到父母的车祸上。
“铭哥,你是说……”叶晓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时间点!”我语速加快,“父母出事前,他们正在调查镜湖计划,试图反抗徐礼纲!那个市政光缆冗余节点的异常访问记录,时间点也在父母出事前后不久!如果……如果父亲当时已经察觉到了那个诊断接口的存在,甚至可能尝试接触过呢?那个维护密钥,会不会就与他最后的行动轨迹,或者……与那场意外本身有关?”
这个推测让安全屋的气氛瞬间凝固。父母的死亡,一直是我们心中最深的痛和追查的起点,如今,它可能还隐藏着打开最终谜题的钥匙?
猴子没有多问,立刻调取了所有关于父母车祸的电子档案和我们的分析记录。屏幕上出现了那条致命公路的地图、刹车痕迹分析报告、车辆残骸照片……每一张图片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戳刺着记忆的伤疤。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分析一个纯粹的数学难题一样,审视着这些资料。
“看这里,”叶晓洁指着一段关于徐天铭父亲当天行车记录仪(部分损坏)的数据分析,“徐伯伯在事发前,车辆曾有数次不规律的轻微变速,轨迹有极其细微的偏移,不像他的驾驶习惯。当时分析认为是车辆故障或者路面问题。”
“还有这个,”猴子调出一张放大的现场照片,是父亲那辆几乎报废的汽车中控台区域,一个不起眼的、类似U盘接口的地方,有轻微灼烧的痕迹,“这个痕迹当时被认定为碰撞或电路短路造成的,但位置很蹊跷。”
U盘接口……灼烧痕迹……
一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成型。
“如果……父亲当时在车上,正在尝试通过某个移动设备,连接那个诊断接口?”我缓缓说道,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那个维护密钥,或许就存储在那个设备里?接入的瞬间,可能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导致了设备烧毁和车辆的失控?”
“而密钥本身,”叶晓洁接上我的思路,眼神锐利,“可能并没有被完全销毁,而是以某种方式……印刻在了事故的数据里?比如,车辆最后的轨迹?变速的频率?或者……那个灼烧痕迹特定的物理参数?”
这个想法极其疯狂,将一场谋杀悲剧解读为一个加密过程。但面对徐礼纲这种对手,任何看似荒诞的可能性,都值得探究。
“猴子!”我立刻下令,“重新建模!以父母车祸的完整数据为基础——车辆最终轨迹坐标、速度变化序列、那个灼烧痕迹的物理特征……将所有变量参数化,尝试代入不同的数学变换模型(螺旋函数、混沌映射等),看看能否生成一组符合高强度加密密钥特征(长度、复杂度)的字符串!”
“明白!”猴子眼中燃起挑战的火焰,双手再次在键盘上狂舞,调用了大量的数学运算库和密码学生成模型。这无疑是一次大海捞针,但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在那场悲剧的废墟中,寻找父亲可能留下的、最后的密码。
就在猴子与数据搏斗时,负责监控外部情况的赵虎压低声音报告:“铭哥,外围暗哨报告,附近街区出现不明车辆徘徊,特征与之前追踪我们的‘清洁工’类似,但行为更谨慎。”
沈清的人?还是清道夫?
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收紧包围圈。
“加强警戒,非必要不接触。”我沉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晓洁已经开始利用观测站的备份数据,结合不夜城的地下管网图,规划强行突入那个市政光缆冗余节点的路线。那个节点位于老城厢一个半废弃的地下管道维护站深处,入口隐蔽,但内部结构不明,防守情况未知。
“突入方案有两个选择。”叶晓洁指着平板上的示意图,“A方案,从相邻的 活跃管道井潜入,距离近但风险高,容易被常规巡查发现。b方案,从三百米外一个废弃的泄洪口进入地下河床,逆流接近,路程长,环境复杂,但更隐蔽。”
“b方案。”我几乎没有犹豫,“清道夫刚刚纵火,风声正紧,沈清的人也在一旁虎视眈眈,隐蔽性优先。我们需要秦叔的人提供水下装备和支持。”
“明白,我立刻联系秦叔。”叶晓洁点头。
仓库里,三线作战的紧张感几乎凝成实质。猴子在破解密钥,叶晓洁在规划突袭,我则在脑中反复推演着整个行动的每一个环节,思考着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措施。张龙赵虎像两尊雕塑,守在入口处,气息却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从悬崖边抠下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猴子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哽咽的怪叫。
“找到了……他妈的……真的……找到了!”
我们立刻围了过去。
只见屏幕上,一个复杂的混沌映射模型,以父母车祸最终的车辆轨迹数据作为初始输入,经过数百次迭代后,生成了一串长达256位、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看起来完全随机的字符串。这串字符符合最高级别加密密钥的所有特征!
“验证过了吗?”我声音干涩地问。
“用这个密钥去尝试解密一段我们之前截获的、标记为镜湖维护协议的加密代码片段……”猴子激动地指着另一块屏幕,“解密成功了!协议内容显示,这确实是用于访问镜湖系统底层诊断接口的认证密钥!”
成功了!我们真的从父母死亡的废墟中,找到了那把隐藏至深的钥匙!
巨大的酸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攫住了我。父亲……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还以这种方式,为我们留下了通往真相的路径……
叶晓洁默默地将手放在我的背上,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支持。
没有时间沉湎于情绪。我用力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密钥到手。突入路线确定。”我看向猴子和叶晓洁,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刀尖舞蹈了。”
“诊断接口的加密地址也完全破解了。”猴子补充道,调出了一个精确的Ip地址和端口号,“位于那个冗余节点内部一个虚拟隔离区内。”
所有拼图,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勉强拼接在了一起。
“通知秦叔,按b方案准备,一小时后行动。”我下达了最终指令,“猴子,你留守,负责远程技术支持、信号屏蔽和观测站监控,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预警。”
“明白!”猴子重重点头。
“晓洁,张龙,赵虎,还有我,”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我们四个,执行突入任务。”
叶晓洁没有丝毫犹豫,冷静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装备。张龙赵虎更是摩拳擦掌,眼中战意昂然。
仓库外,城市的喧嚣依旧,但在这隐蔽的角落,一场针对阴影王座核心的突袭,即将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展开。
君王,你的黑桃皇后和清道夫或许正在四处纵火、追杀。
但你绝不会想到,我们会从你最意想不到的、那场早已被尘埃覆盖的悲剧废墟中,找到钥匙,直插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