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迷宫一破,海面上的浪头突然炸得更高了。林默踩着水幕往远处看,只见那片翻腾的海水里慢慢浮起个庞然大物——哪是什么巨眼,分明是只巨型章鱼的脑袋!
这章鱼的身子怕是能盖住半个渔场,黑乎乎的肉褶上布满了暗紫色的鳞片,看着就跟块活的礁石似的。最邪门的是它的脸,居然长着几分人形,鼻子眼睛嘴一样不缺,就是那双眼睛,整个瞳孔都是螺旋状的,转得人心里发毛。这大概就是那触手尊者的真身了。
“你们以为赢了吗?”老家伙一开口,声音跟磨铁皮似的,震得人耳朵疼。他那几十条大触手“啪啪”拍打着海面,掀起的巨浪跟堵墙似的往联军这边压,“吾族镇守深渊万年,什么没见过?你们这些浅海的玩意儿,整天喊着‘守护’‘秩序’,说白了就是为了抢地盘、占资源!”
他突然把一条触手猛地指向不远处的渔船,那些渔民刚从幻境里缓过神,正手忙脚乱地收网呢。“他们昨天还在偷偷捕捞红珊瑚,那可是受保护的东西!今天倒好,摇身一变,成了需要庇护的‘良民’?”
触手又一转,指着敖丙:“还有你,龙族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老底,当年为了抢一条暖流航道,灭了多少小水族?现在倒成了‘正义’的代表,真好笑!”
这话跟刀子似的,戳得人心里发堵。联军里顿时有点骚动,几个年轻的鳄鱼族低头嘀咕,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伽鲁达那边也有鹰人扇着翅膀,眼神有点复杂——谁也不敢说自己族群的历史就干干净净。
林默没急着反驳,等他把话说完了,才缓缓开口:“那你呢?”
触手尊者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反问。
“你说别人贪婪,可你以‘净化深渊’为名,吞了多少深渊里的小族?”林默抬手一挥,旁边的海水突然凝成块水幕,跟电影屏幕似的,上面开始闪过画面——有章鱼族的触手卷着瑟瑟发抖的小乌贼往嘴里送,有它们把深海虾族的巢穴捣毁,抢走人家积攒的珍珠……这些都是系统通过“海洋之心”捕捉到的影像,连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
“你所谓的‘弱肉强食’,不过是给自己的贪婪找借口。”林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奴役深渊生灵的时候,怎么不说‘法则’?”
触手尊者的螺旋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肉褶都绷紧了:“你……你居然窥探深渊!”
“我不需要窥探,”林默往前踏了一步,水幕跟着她移动,把那些画面怼到所有盟友眼前,“我只知道,真正的法则不是你死我活,也不是装模作样的秩序。是知道自己错了,就去改;伤害了别人,就去赔。”
她指着那些渔民:“他们偷猎了保护动物,那就罚他们去种植珊瑚,看护幼鱼,用行动赎罪。”又看向敖丙:“龙族当年扩张伤了小族,那就退回多占的海域,帮人家重建家园,给足赔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触手尊者脸上:“而你,欠了深渊那么多条命,也该付出代价。”
这话刚说完,半空中突然传来伽鲁达的声音:“她说得对。”
那鹰人拍着翅膀落到水幕旁边,爪子指着其中一段画面——是几年前他们族为了抢金翅鱼,把一群老海龟赶出了栖息地。“当年吾族也觉得自己翅膀硬,谁都瞧不上,是林默点醒我们:守护不是把地盘圈起来当私产,是得对这片海的生灵负责。”
鳄鱼族首领也瓮声瓮气地开口了,他用爪子挠了挠脑袋:“我们鳄鱼族脾气暴,以前确实跟不少族群起过冲突。但只要定下规矩,我们能管得住自己人。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们约束族人,你也得停手,别再往浅海放那破紫雾。”
敖丙跟着点头:“龙族愿意公开先祖时期的过错,成立赔偿基金,只要是当年受牵连的族群,都能来领补偿。”
渔民里也有人喊:“我们以后再也不偷猎了!真的!谁要是再犯,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己把他绑去官府!”
触手尊者看着这阵仗,脸上的人形表情有点扭曲,像是愤怒,又像是难以置信。它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触手慢慢垂了下来,在水里搅动着,掀起一圈圈小漩涡。
“你们……真会这么做?”它的声音里带着点怀疑,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动摇。
“信不信由你。”林默收回水幕,海水哗啦啦落回海里,“但你要是再执迷不悟,今天这南海,就是你的葬身地。”
联军的气势一下子提了上来。龙族的水箭在半空凝成箭雨,闪着寒光;鳄鱼族从海里探出头,鳞甲在月光下亮得刺眼;伽鲁达的翅膀上燃起金色火焰,把周围照得跟白昼似的。
触手尊者沉默了半天,那双螺旋瞳孔转得越来越慢,最后盯着林默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那叹气声跟破风箱似的,听得人牙酸。
“罢了……万年了,倒是头一次见你们这样的。”它缓缓收回大部分触手,只留下几条在水里轻轻摆动,“吾可以暂时停手,也可以约束族人不再吞噬深渊小族。但我要看着你们做——若是半年内,你们的赎罪都是空话,到时候,就别怪吾族不讲情面。”
林默点头:“可以。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我亲自去深渊找你。”
这话掷地有声,连浪涛声都压下去了几分。
触手尊者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巨大的身躯慢慢往深海沉去,那些暗紫色的鳞片渐渐没入漆黑的海水里,最后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像是从没出现过。
海面上终于平静下来,月光洒在水面上,亮晶晶的,跟刚才的凶险仿佛是场梦。
伽鲁达拍了拍翅膀,飞到林默身边:“这老东西狡猾得很,半年之约怕是没那么容易应付。”
“难也得做。”林默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笑了笑,“总不能让它看笑话。”
鳄鱼首领凑过来,用爪子指了指那些渔民:“这些人……真要罚他们种珊瑚?”
“不光种珊瑚,”林默看向那些低着头的渔民,“还得让他们跟着阿福学怎么看护幼鱼,什么时候把这片海域的生态养好了,什么时候才算赎罪完。”
渔民们赶紧点头,刚才还吓得发抖的小伙子这会儿梗着脖子说:“我们认!只要能证明我们不是那怪物说的那样,干啥都行!”
敖丙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贝壳卷轴:“我这就回东海,把先祖时期的记载翻出来,挨个儿查当年受牵连的族群。需要赔偿多少,龙族绝不推辞。”
林默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地安排,心里那股沉甸甸的感觉终于散了。她知道,这事儿不算完,半年时间里肯定还有一堆麻烦——渔民会不会偷懒?龙族的赔偿能不能顺利送到?触手尊者会不会暗中使绊子?
但她一点都不怕。刚才在精神迷宫里,她就想明白了:所谓守护,从来不是一句空话,是得一步一步去做,错了就改,欠了就还。就像这大海,潮起潮落,有风浪也有平静,但只要大家都往一个方向使劲,总有清澈的那天。
海风吹过来,带着点咸腥味,却比刚才清爽多了。远处的驿站亮着灯,像串落在海里的星星。林默望着那片灯光,突然觉得,这南海的夜,好像比往常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