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握着手机,在路灯下静静等待。不到两分钟,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查到了。对方说,刘志平最近两周请了两次病假,都是在探视日的第二天。调班记录也有问题,有三次是他主动和同事换的夜班。
陈默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手机背面。这个规律太不寻常了。正常的看守不会频繁调班,更不会特意选择有探视的日子请假。
还有别的发现吗?他问。
对方顿了顿,他上个月去过一趟城南邮局,寄了三封信,收件地址是外地的一家私立医院。我们核实过,那家医院确实有个叫刘桂芳的病人,是他的妻子。但住院时间比他寄信的日子还要晚十天。
陈默眯起眼睛。信是在妻子住院前十天寄出的,那时连住院手续都没办,他寄的是什么?
他在演戏。陈默说,有人让他做这些表面功夫,好让后续的事情看起来合情合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怀疑是王振国在背后指使?
不是怀疑。陈默语气笃定,是肯定。王振国在监狱里还能调动人手,说明他早就铺好了路。一个被降职的看守,郁郁不得志,家里又有重病的妻子——这种人最容易被人拿捏。
可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之间有联系。
那就继续深挖。陈默说,调取监狱的通话记录,查刘志平值班期间有没有违规使用通讯设备。另外,盯紧他接下来的行动,不要打草惊蛇。
挂断电话,陈默没有立即离开。他抬头望向夜空,厚重的云层在晚风中缓缓移动。他将手机收回口袋,推起自行车朝家属院方向走去。
次日下午,陈默接到警方通知,请他到市局临时指挥室一趟。
他走进房间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李志刚也在其中,见他进来,微微颔首示意。
案情有新进展。李志刚说,我们按照你提供的方向调查了刘志平的通讯记录。发现他在值班期间,曾用监狱内部电话拨打过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三个月前被标记为境外间谍关联基站。
房间里一片寂静。
陈默在角落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他知道自己在和谁通话吗?
不一定。李志刚说,号码经过公用电话转接,手法相当隐蔽。但我们发现,每次通话时间都恰好在王振国使用监区电话后的十分钟内。太过巧合了。
陈默点了点头,这不是巧合。他们在用固定的节奏传递信息。王振国先打电话,然后外面的人再联系刘志平,把指令送进去。
旁边一位技术警员补充道:我们还查了他家的水电费记录。过去两个月,他家的水电费突然减少了三成。但同期他妻子的医疗费却翻了一番。收入没有变化,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有人在暗中替他支付。陈默说,而且不想留下痕迹。所以削减了日常生活开支,把钱全都用在医疗上。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家庭实在困难,不得不精打细算。
李志刚注视着他,你打算怎么做?现在抓人,王振国立刻就会知道计划败露。不抓,又可能让他真的逃脱。
陈默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几行字。
我们不抓他。他说,我们要让他以为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什么意思?
继续让他传递信件。陈默说,但内容换成我们编写的。让他觉得自己仍在执行任务,实际上他已经成了我们的传声筒。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李志刚凝视了他几秒钟,你不担心他起疑心?
只要我们不直接动他本人,也不惊动他的家人,他就不会慌张。陈默说,人一旦开始做坏事,最害怕的是行动中断。他现在每天都在冒险,反而会觉得安全——因为还没有出事。
李志刚缓缓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监控他,但不动手,等他自已把底牌全部亮出来。
当天傍晚,陈默收到一条短信:刘志平今晚会再去文书室取一封信,时间是六点四十分。
他没有回复,直接骑上自行车前往城南监狱外围。
他没有进入大门,只是将车停在街对面的树荫下,远远观察着监狱侧门的小通道。那里是看守交接班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留意。
六点三十五分,一辆巡逻车驶过,车灯的光束扫过路面。
六点三十九分,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侧门走出,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向一辆老旧的自行车。
陈默认出那是刘志平。
那人把信封塞进车筐,正要推车离开,两名便衣警察从拐角处现身,一左一右靠近。
刘志平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墙上。
搜身时,警察从信封夹层里抽出一张薄纸。在路灯下一照,纸面看似空白,但在特殊光源照射下,显出一行小字:三日后,九点,体检接送。
陈默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半小时后,他在一间审讯室外等待消息。
门开了,李志刚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口供记录。
他招了。李志刚说,王振国答应给他二十万,帮他妻子转院到上海最好的医院。条件是他配合完成这次人员转运。
具体计划是什么?
用救护车。李志刚说,王振国有高血压,每月都要体检。这次申请了紧急复查,医院会派车进监区接人。车上会有同伙伪装成医生,中途换人。
陈默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即回应。
我们已经联系医院确认过,那天根本没有安排出车任务。李志刚说,这辆车是伪造的。手续是刘志平办理的,公章也是私刻的。
他一个人做不到这些。
没错。李志刚说,我们还在追查印章的来源。但可以确定,这件事至少有三个人参与:刘志平负责内部放行,外面有人提供假车牌和车辆,还有一个冒充医生的接应者。
陈默点点头,三天后,九点。时间很精确。
我们准备提前布控。李志刚说,等他们动手时一网打尽。
注意不要打草惊蛇。陈默提醒道,王振国很精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即停止行动。我们可以调整计划,但不能让他察觉到我们在调查他。
明白。李志刚说,我们会以常规安保升级为掩护,暗地里加派人手。救护车的事也暂时不拆穿,让他们以为一切顺利。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陈默转身离开。
他走出公安局大门,夜风迎面吹来。站在台阶上,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十七分。
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给实验室打了个电话。
从明天开始,所有访客登记增加人脸识别。他说,维修人员进出必须双人陪同,摄像头全程录像。另外,主控室的备用电源线路重新检查一遍,我怀疑上次断电不是偶然。
挂断电话,他抬头望向星空。
云层散开了一些,能看见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他正要离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志刚发来的消息:内应已控制,越狱时间锁定,后续行动保密进行。
陈默看完消息,将手机放回口袋。
他推起自行车,刚踩上脚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停下动作,从包里翻出一张打印纸。那是苏雪早上悄悄交给他的,上面写着刘志平妻子的住院号和主治医生姓名。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医生的名字上,凝视了许久。
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迹。
这个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