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字像一颗冰珠,瞬间砸进柳月薇的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刚刚那点不真实的侥幸感荡然无存。
果然,平静只是假象,这顿平安的晚餐,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施舍的一点喘息。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游戏。
那座山,那棵树,就是下一个精心挑选的舞台。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她想拒绝,想尖叫,想逃跑,但江妍挽着她的手臂看似轻柔,却如同最坚固的镣铐。
她看着江妍那张在灯笼暖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却深藏着无尽恶意的脸,感受着身后沈烽和林杰如同实质般冰冷的、带着审视和催促的目光……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柳月薇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她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点了点头。喉咙里挤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而沈烽和林杰,早已如同最忠实的影子,无声地跟在江妍身后。
他们的目光不再看风景,也不再看彼此,而是冰冷地、带着评估意味地扫视着周围熙熙攘攘的游客。那些鲜活的面孔,兴奋的交谈,在他们眼中,早已褪去了人的色彩,变成了一堆堆会移动的、等待被挑选和处理的……烂肉。
他们的脑海里,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处理这些潜在玩具的高效方案,如同条件反射。
晚上八点,山顶
夜风比山下更凛冽一些,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山顶平台中央,一棵枝繁叶茂、挂满了无数红色许愿牌和丝带的古老樟树矗立着,在夜色中显得神秘而庄严。树下聚集着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正虔诚地在木牌上写下心愿,然后奋力抛向高高的树枝,希望能被“神明”眷顾。
江妍四人站在人群外围。江妍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抛掷许愿牌的人,脸上带着纯真的好奇。她走到旁边售卖许愿牌的小摊前,买了四块崭新的木牌和笔。
她将其中一块递给柳月薇,自己则拿起一块,低头认真地写了起来。沈烽和林杰也接过木牌,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执行一个普通指令,开始书写。
江妍写好后,踮起脚尖,轻松地将自己的许愿牌挂在了较低的一根粗壮树枝上。沈烽和林杰也默不作声地照做,将他们的牌子挂在了旁边。
江妍挂好牌子,满意地看了看,然后转过身,脸上带着温柔鼓励的笑容,看向手里紧紧攥着空白木牌、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柳月薇:“薇薇。”
她的声音轻柔,“你也来许个愿呀?听说很灵的哦!” 她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催促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柳月薇只觉得手中的木牌重逾千斤。
许愿?
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恶魔面前?
她还能许什么愿?
祈求平安?祈求解脱?
那只会引来江妍更残忍的嘲笑和游戏。
在江妍那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注视下,在沈烽和林杰那无声的、如同看一件待处理物品的目光中,柳月薇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颤抖着拿起笔,大脑一片空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虚妄的幻想。她最终,用尽全身力气,在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字:
【希望……我能活久一点……】
写完这几个字,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甚至不敢看江妍,只是低着头,机械地将木牌递给江妍。
江妍接过木牌,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当看到“活久一点”时,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满意、甚至带着嘉许的光芒!嘴角那抹天使般的笑容,也真切地、愉悦地加深了。
这个愿望,自私、卑微、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她江妍绝对力量的臣服,这正是她想要的。这说明柳月薇心底残存的那点无用的人性和道德感正在瓦解,求生欲和恐惧正在占据上风,她不再祈求虚无的平安或善良,而是祈求……她江妍的恩赐。
“很好。”江妍的声音轻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抬手,轻松地将柳月薇那块写着卑微求生愿望的木牌,也挂在了树枝上,和其他牌子混在一起。
夜风吹过,满树的许愿牌和红丝带随风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树下的人群依旧虔诚地祈祷着、抛掷着。没有人知道,其中一块牌子上承载的,是一个女人在血色地狱边缘,发出的、绝望而卑微的求生哀鸣。
更没有人知道,那个挂着牌子的、笑容甜美的女孩,正是掌控着这片地狱的……死神本身。
江妍缓缓抬手,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霎时间,整片空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正在闭目祈祷、或仰头挂签的游客,动作瞬间凝固,脸上残留着或虔诚或憧憬的表情,却像一尊尊失去生命的蜡像,连衣袂的摆动、发丝的飘飞都停滞在半空。
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了胶质。
紧接着,一个近乎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幽蓝色光芒的光圈以江妍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迅速笼罩了整个大树区域。光圈触及边缘的树木和山石时,微微荡漾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形成一个无形的穹顶。
结界生成,外界山脚下的喧嚣、风声、虫鸣,乃至月光流淌的声音,都被彻底隔绝。内部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许愿签在凝固空气中突兀悬停的诡异景象。
然后,江妍迈开了脚步。
高跟鞋踩在铺满落叶和碎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哒、哒”声,在这片被冻结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像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又像是在挑选心仪玩具的孩子,缓步在那些被定格的游客之间穿行。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扫过一张张凝固的脸庞,指尖偶尔会悬停在某个游客的额前,仿佛在掂量其价值。
沈烽和林杰几乎在她迈步的瞬间就跟了上去,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沈烽双手依旧插在大衣口袋里,步伐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慵懒与蓄势待发,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边僵硬的雕塑,甚至微微歪头凑近一个年轻男子的脸,近距离观察对方惊恐凝固的表情,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兴味。
林杰则跟在她另一侧,步伐精准而高效,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的样本,像是在评估实验材料的可用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似乎在计算着某种效率。
而柳月薇,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她看着那三人如同行走在静止地狱中的幽灵,看着那隔绝一切的光圈,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遏制住喉咙里即将冲破的尖叫。冰冷的绝望如同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然后,一个令柳月薇头皮发麻的场景出现了——
江妍站在场地正中央,双手展开,伸直,然后带着一种孩童拍打蚊蝇般的随意,轻松地举过头顶,接着猛地合掌。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在这死寂的结界内如同惊雷炸响。
瞬间——
上百名被定格的男女老少,身上毫无征兆地升腾起纯白色的火焰。那火焰纯净、柔和,散发着如同教堂圣光般的神圣光辉,边缘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的、近乎虚幻的莹白轮廓。它们安静地燃烧着,没有黑烟,没有焦臭,只有一种圣洁到令人心悸的纯粹光芒。
然而,这天堂般圣洁的光焰包裹着的,却是人间炼狱。
“啊——!!!”
“救命!!!”
“妈妈——!”
“不——!!!”
凄厉到极致的绝望惨叫、恐惧到变形的哭喊,男女老幼的声音瞬间交织爆发,撕心裂肺,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濒死的惊惶。
他们脸上的虔诚或憧憬早已被极度的恐惧和痛苦所取代,五官扭曲,眼球凸出,泪水混着鼻涕在炽白的火光中流淌。
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蜷缩、逃跑,却被无形的力量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纯净得不可思议的白焰,缓慢而残酷地舔舐、吞噬着自己的血肉和衣物。
纯洁无瑕的神圣火焰,灼烧着痛苦扭曲的鲜活躯体;天堂般的光芒,照亮着地狱般的绝望哀嚎。
这极致反差的景象,带着毁灭性的视觉冲击力,狠狠撞入柳月薇的眼中。
柳月薇看着面前这副炼狱场景,双腿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江妍则站在中央,如同沉浸在最华美乐章中的指挥家。
她闭着双眼,脸上是一种近乎迷醉的愉悦,双手随着结界内那上百人痛苦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绝望哀嚎与惨叫声,优雅而富有韵律地挥舞着。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划动,都精准地引导着那由无数濒死灵魂共同演奏出的、混乱而宏大的交响乐。
她纤细的身影在纯白圣焰与扭曲人影的背景中,构成一幅诡异到令人胆寒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