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相毕露!这怎么可能?”
巡察使的惊呼声刺破陆羽遗迹的沉寂,话音未落,就见清虚子半张脸已爬满暗青色鳞片,竖瞳中翻涌着嗜血红光,与往日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踉跄后退时,腰间道袍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竟嵌着半枚早已失去光泽的茶魄碎片——那是他多年前盗取茶魄的铁证。
茶心手中的空壶仍萦绕着淡淡的茶韵,身形虽显透明,眼神却澄澈如镜。她刚以无味茶力破去清虚子的伪装,就见一道浩然正气如长虹贯日般袭来,文正先生手持折扇踏空而出,扇面上“春秋”二字熠熠生辉:“清虚子,你欺世盗名,私窃茶魄,勾结妖族,今日当清算旧账!”
折扇轻挥,无数墨色字迹从扇面飞出,如铁画银钩般缠绕向清虚子。那是儒家至高神通“春秋笔法”,专司定功过、封修为,当年孔圣人曾以半部《春秋》定天下秩序,此刻文正先生施展开来,更显雷霆万钧。清虚子怒吼着挥出掌心雷,却见雷光撞上字迹便如泥牛入海,转瞬消散。
“文正老儿,你敢!”清虚子急红了眼,想催动体内残余茶魄抵抗,却忽感丹田一凉,多年苦修的仙力竟如退潮般消散。那些墨色字迹已在他周身形成牢笼,每一道都刻着“禁”字,将他的修为死死锁住。这便是春秋笔法的厉害——不伤人命,却能废人根基,正应了“笔下有春秋,一字定生死”的典故。
慧觉禅师随后上前,手中佛珠转动,口中诵念《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色佛光照在清虚子身上,他体内翻涌的妖气如遇克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原本扭曲的面容渐渐平复,只是那双竖瞳仍满是怨毒,却再也无法凝聚力量反抗。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清虚子,你今日的下场,早在当年暗算茶魄守护者时就已注定。”围观的修士中有人低声议论,当年那场血案虽被仙界掩盖,却始终是修仙界的一桩悬案。此刻见真凶落网,不少人眼中都露出解气之色。
清虚子瘫软在地,道袍沾满尘土,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他望着步步逼近的仙界众人,眼神从怨毒转为灰败,嘴角却扯出一抹冷笑:“成王败寇罢了!若不是这小丫头误打误撞悟出无味茶,你们今日还不是要被我蒙在鼓里?仙界所谓的正义,不过是胜利者的粉饰!”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打在不少仙界修士脸上。当年茶魄守护者遇害,仙界虽派人调查,却因清虚子背后势力干涉而不了了之,这确实是仙界难言的污点。文正先生面色凝重,刚要开口,就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拄着断裂的竹杖,缓缓从茶心身后走出。
是玄鉴!他之前硬接清虚子一记“破虚指”,本已气息奄奄,此刻却不知从何处借来力气,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阳光透过遗迹的缝隙照在他身上,竟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清虚子瞥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玄鉴,你这老东西还没死?当年没能一并除掉你,倒是我的疏忽。”
“你当然想我死。”玄鉴的声音沙哑却有力,他走到清虚子面前,缓缓抬起右手。众人这才发现,他掌心握着半块残破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茶树,正是当年茶魄守护者的信物——护茶令。“三十年前,你为夺取茶魄,在忘忧谷偷袭我师兄墨尘,我亲眼目睹他为护茶魄而魂飞魄散。若不是他以最后力量将我送出,今日哪有机会看你伏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看似普通的老茶农,竟是当年护茶使者的师弟。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隐忍——三十年来,他伪装成普通修士,甚至刻意接近清虚子,只为等待今日的复仇时刻。这正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出鞘,必见血光。
清虚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盯着那半块护茶令,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墨尘倒下的身影。“是你……当年那个漏网之鱼!”他声音颤抖,往日的镇定荡然无存,“可你明明修为低微,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凭一口护道之气,凭对师兄的承诺,更凭茶圣陆羽留下的茶韵庇佑。”玄鉴缓缓蹲下,目光如炬地看着清虚子,“你以为盗取茶魄就能一步登天?你可知茶魄乃天地灵物,需以诚心守护,而非强行掠夺?你炼化茶魄时,难道没感受到其中的悲鸣?”
这话戳中了清虚子的痛处。这些年他虽靠茶魄提升修为,却日夜被茶魄的怨念侵扰,需以秘法压制,这也是他急于夺取完整茶魄的原因。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无言以对,只能狼狈地别过头。
慧觉禅师轻叹一声:“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当年你若能迷途知返,今日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佛珠转动的速度加快,金色佛光更盛,试图净化清虚子心中的戾气。
“回头?”清虚子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疯狂,“我清虚子一生争强好胜,岂能回头?想让我认罪?做梦!”他猛地挣扎起来,试图冲破春秋笔法的束缚,却只引得周身字迹收紧,疼得他冷汗直流。
文正先生眉头微皱,折扇轻敲掌心:“清虚子,事到如今你仍执迷不悟?墨尘道友护茶而死,玄鉴道友隐忍三十年,茶心道友为破你奸计险些化道,这桩桩件件,你难道都毫无愧疚?”
清虚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向茶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刚才无味茶力席卷而来时,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一生的罪孽:暗算同门、盗取茶魄、滥杀无辜……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如潮水般涌来。但这份愧疚转瞬即逝,他咬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认错,绝无可能!”
玄鉴缓缓站起身,断裂的竹杖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他望着清虚子,眼中没有了往日的隐忍,只剩下彻骨的冰冷:“我师兄当年曾说,‘茶可清心,亦能诛邪’,他饶你不得,我亦饶你不得。”他抬手一挥,一道淡绿色的茶韵从掌心飞出,落在清虚子身上。
这道茶韵看似温和,却蕴含着陆羽遗迹千年的茶魂之力。清虚子只觉体内残余的茶魄碎片开始剧烈震动,仿佛要破体而出。他惊恐地尖叫:“不!我的修为!我的茶魄!”
“这不是你的茶魄,是墨尘师兄用性命守护的东西,今日该物归原主了。”玄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当年你害我师兄,今日我废你修为,这笔账,不算亏吧?”
茶韵流转间,清虚子体内的茶魄碎片竟真的被剥离出来,化作一道绿色流光,飞向茶心手中的空壶。失去茶魄支撑,他的修为彻底崩溃,从金丹期跌回炼气期,原本挺拔的身躯也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头发变得花白,皮肤布满皱纹。
围观的修士无不咋舌,这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清虚子机关算尽,最终落得修为尽失、身败名裂的下场。不少人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依附清虚子,否则今日也难逃清算。
文正先生走上前,对玄鉴拱手道:“玄鉴道友,三十年隐忍,今日终得圆满,墨尘道友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玄鉴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茶心。此时茶心已吸收了那道茶魄碎片,身形的透明度减轻了不少,眼中的光芒也更盛。她对玄鉴躬身一礼:“多谢玄鉴前辈,若不是您,我也无法看清清虚子的真面目。”
“这是我该做的。”玄鉴的气息渐渐衰弱,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茶心,茶魄既已归位,往后守护茶道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他顿了顿,看向瘫软在地的清虚子,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清虚子此刻已彻底绝望,他趴在地上,看着玄鉴一步步走近,身体不停颤抖。他知道,玄鉴不会放过他,仙界也不会放过他。当年他犯下的血案,今日总要偿还。
玄鉴停在清虚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断裂的竹杖指着他的额头:“清虚子,三十年前你问我师兄‘服不服’,今日我问你——你可知错?”
阳光穿过遗迹的穹顶,正好照在清虚子脸上。他望着玄鉴眼中那与墨尘如出一辙的坚定,又看了看周围众人鄙夷的目光,张了张嘴,最终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长叹。他的答案,将决定他最终的结局,而这道问题,也如同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让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