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通衢天下后院的焦土上弥漫着一股金属烧灼后的刺鼻气味。李丽蹲在残垣断壁间,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仿生人残留的金属碎片。这些银色物质在晨光中呈现出诡异的彩虹色光泽,像是涂了一层油膜,但摸上去却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铁器,甚至让她的指尖结出了一层薄霜。
“真是邪门的东西...”李丽皱眉自语,将碎片装入特制的铅盒中。就在盒盖合上的瞬间,她似乎听到碎片发出了微弱的、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嗡鸣。
“夫人!不好了!”沈账房跌跌撞撞地穿过回廊,老脸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的布鞋已经被某种液体浸透,每跑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冒着热气的湿脚印。“江州城内所有水井突然沸腾!城西王记茶楼那口百年老井,滚水喷出三丈高!还有...城外老君观的日晷...它、它在逆时针旋转!”
李丽心头一紧,手中的铅盒差点脱手。她抬头望向天空,发现本该湛蓝的天幕上竟浮现出几道若隐若现的银色细线,如同被人用极细的钢笔划过的痕迹。
“备马!去观星台!”她提起裙摆疾奔,丝绸下摆扫过台阶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颗粒在摩擦。
当她冲上观星台的青石阶梯时,冷月正用机械臂调试着一台造型奇特的仪器。那仪器通体呈流线型,表面没有任何接缝,就像是用一整块金属雕刻而成。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泛着幽蓝的光,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中央屏幕上,整个江南地区的地磁波动图正在实时变化,七个红点如同伤口般醒目。
“时空干扰加剧了。”冷月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机械,他指向屏幕时,机械臂关节处渗出几滴银色液体,“这些位置的机械装置都出现了异常——不仅是运行紊乱,它们正在...进化。”
李丽凑近屏幕,看到每个红点旁边都标注着异常现象:苏州的铜壶滴漏计时快了半个时辰;扬州水力磨坊的石磨自动加速碾碎了储粮;最可怕的是金陵城的守城弩机,竟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行上弦,射穿了巡逻士兵的肩膀...
“娘!”林萱突然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发髻松散,几缕黑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雕花木盒,盒中传出急促的齿轮转动声,整个盒子在她手中不停震颤,像是有什么活物要破盒而出。“我改良的织布机刚才自己动起来了!我明明还没上发条!”
李丽接过木盒的瞬间,一股刺痛从掌心传来——盒子表面温度高得吓人。她强忍灼痛掀开盒盖,只见那台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微型织布机正在疯狂运转,木制梭子快得变成了一道虚影。更诡异的是,随着织造进行,原本素白的布匹上逐渐显现出与玉佩相同的暗红色符文,那些符号像是用血丝织就,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天地灵气在机械中具现化...”冷月迅速调出另一个界面,机械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击,留下一串残影,“这不是简单的故障,是时空融合的前兆。物质世界的法则正在被改写。”
突然,织布机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梭子卡在了半空中。木盒内冒出缕缕青烟,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李丽眼疾手快合上盒盖,随即听到里面传来“啪”的一声爆响,整个盒子在她手中剧烈震动,边缘缝隙迸射出几道银光。
当李丽再次打开盒子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的木制内壁竟变成了光滑的金属,泛着水银般的光泽;而那台织布机已经融化成了一滩银白色液体,正像有生命般在盒底蠕动,试图攀上盒壁!
“纳米机器人!”李丽失声惊呼,猛地将盒子扔在石桌上。她终于明白那些异常机械的真相——欧阳博士在通过时空裂缝输送未来科技!这些银白色液体就是证据,它们能按照预设程序改造接触到的任何物质。
林一匆匆赶来时,身上的靖海卫制服沾满了尘土,右臂衣袖被撕裂,露出几道新鲜的血痕。“急报!”他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地:“水师十二艘战船在无风状态下自动航行,所有指南针都指向同一个坐标!王参将试图下锚阻拦,结果铁锚...铁锚自己熔成了铁水!\"
冷月调出地图,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随着一个个异常地点被标记连接,李丽的血液几乎凝固——这些点连起来,赫然是北斗七星形状!而斗柄所指,正是靖海卫所在的港口!
“七星连珠要提前了!”冷月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胸口的面板弹出红色警告文字,“他们要用现代武器轰击时空薄弱点!这是要强行打开时空隧道!”
众人策马赶往靖海卫的途中,天空出现了骇人异象。明明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北斗七星却清晰可见地悬挂在天幕上,比满月还要明亮。七颗星辰射出碗口粗的光束,在云层上描绘出巨大的机械齿轮图案,每一个齿牙都精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天工开物...”林萱仰头惊叹,马匹因恐惧而人立起来,她不得不紧握缰绳才能稳住身形,“但这是金属的!娘您看,那些齿轮在转动!”
确实,云层上的齿轮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精确到可怕的节奏相互啮合转动。随着图案逐渐完整,整个天地间响起了宏大的机械运转声,像是千万台精密的钟表在同一时刻报时,又像是某个庞然大物正在苏醒。李丽怀中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自动悬浮到半空中,射出一道猩红的光束直指靖海卫方向。
更惊人的是,林萱突然捂住双眼从马背上跌落。李丽飞身下马接住女儿,却见林萱的指缝间渗出金色光芒。当女孩放下双手时,她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口中念诵着某种音节古怪的语言,声调忽高忽低,完全不像人类发声的方式。
“时空共振!”冷月脸色大变,机械臂弹出数个传感器对准林萱,“萱小姐正在接收未来记忆!她的基因钥匙被激活了!”
靖海卫的城墙已遥遥在望。李丽眯起眼睛,看到港口方向升腾起诡异的蓝色雾气。当雾气稍散,她看清海面上的景象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三艘钢铁巨舰悬浮在海面上,流线型的舰体反射着冷光,甲板上看不到任何风帆或桨橹,只有数门造型狰狞的炮管。最前方的主炮正在聚集蓝色能量,炮口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那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李丽浑身发冷,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欧阳博士把导弹驱逐舰穿越过来了!那是能一击摧毁城墙的等离子炮!”
战舰主炮突然转向,对准了疾驰中的马队。炮口蓝光暴涨的瞬间,林萱突然从李丽怀中腾空而起,双臂展开如展翅的凤凰。她眼中的金光与玉佩射出的红光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半透明的波纹屏障。下一秒,刺目的蓝光撕裂空气,等离子炮火狠狠撞上屏障,爆发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树木拦腰折断,土石化为齑粉。
当光芒散去,李丽惊恐地发现林萱的右臂从指尖开始,正在逐渐变成半透明状态。皮肤下的骨骼、血管和神经清晰可见,却又不像寻常肉体,而像是某种发光的水晶材质。更可怕的是,这种“透明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膀蔓延。
“时空侵蚀!”冷月从胸甲中抛出一个金属球,球体在空中展开成半球形防护罩将林萱包裹,“她的身体正在量子化!必须尽快关闭时空裂缝,否则她会完全消散在时空乱流中!”
防护罩内,林萱的状态逐渐稳定。透明化的趋势停止了,但她睁开眼睛时,说出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欧阳博士不是坏人...”女孩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多重,像是好几个声音在同时说话,“他在阻止更大的灾难...北斗七星...它们不是星辰...是锚点...七座时空门正在同时开启...”
李丽望向海面,果然发现三艘战舰后方,海水开始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道漆黑的裂缝正在缓缓张开,隐约可见另一侧的高楼大厦和飞行车辆。更可怕的是,天空中的机械齿轮图案开始加速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那道裂缝扩大几分。
“娘...”林萱突然抓住李丽的手,她的指尖已经冰冷得不似活人,“我记得了...全部记得了...我们得去裂缝那里...钥匙...需要三把钥匙...”
冷月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侦测到多重时空波动!还有其他人正在穿越!”
海面上的裂缝突然迸发出刺目白光,一个模糊的人影从中浮现。当光芒稍减,李丽看清那人穿着与欧阳博士相似的白袍,但胸前别着一枚金色徽章,图案正是玉佩上的符文变形。那人抬头望向岸边,目光直接锁定了林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看来...”李丽握紧腰间的佩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冰凉触感,“我们面对的敌人远不止欧阳博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