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府的盟约墨迹未干,范正鸿心中那块悬了数月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他深知,这薄薄一纸文书,承载的是燕云十六州百姓数十年翘首以盼的安宁,是北伐大业的第一块坚实基石。休整三日后,他辞别了豪爽的完颜阿骨打,带着范承燕、完颜兀鲁及一双粉雕玉琢的幼儿女,跨上那威风凛凛的黑虎玄风,踏上了归途。白母虎则携着两只步履蹒跚的小虎崽,如忠诚的影子般紧随其后,一家虎,一家人,构成了一幅奇崛而又温馨的画面。
归程的浩荡,远胜来时的孤勇。玄风四足踏地,沉稳如山,日行百里而气息匀称,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它庞大的身躯里奔涌。所过之处,无论是逐水草而居的女真部族,还是官道上的驿站,无不闻风而动,焚香跪拜,口中虔诚地念诵着“神虎护佑的燕王”。这敬畏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服与崇拜。
范正鸿骑在玄风背上,玄风墨黑的皮毛在秋日阳光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额间那银色的“王”字更是熠熠生辉,仿佛天授神权。他走在最前,身后是分列两侧的亲兵护卫,刀枪出鞘,军容严整。马车里,完颜兀鲁温柔地抱着尚在襁褓的承安,乳母则哄着同样恬静的承宁。而最活泼的莫过于范承燕,他时而像个小小的王者,骄傲地坐在玄风宽阔的头顶,时而又像个小探险家,溜到白母虎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那两只好奇地打量着世界的小虎崽,清脆的笑声洒满了整条官道。
“燕王收服神虎,与大金定盟辽河”的喜讯,早已如插上翅膀的雄鹰,比他们的人马更快地飞回了燕云。这消息在十六州掀起了滔天巨浪,百姓们奔走相告,欢欣鼓舞。范正鸿本就因收复燕云、励精图治而威望赫赫,如今又得神虎祥瑞、敲定疆界盟约,更是被百姓们奉为“天命所归”的贤王。一时间,各州府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扫榻相迎,整个燕云大地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海洋里。
幽州城外,十里长亭早已装点得如同仙境。红绸如龙,在风中猎猎作响;鼓乐齐鸣,喧腾着无尽的喜悦。赵持盈身着一袭正红色锦裙,外罩织金披风,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静静伫立在城门楼前的高台之上。她身姿温婉,却难掩眉宇间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身后,关胜、林冲、呼延灼等一众悍将肃然而立,燕王府的文武属官也个个面带喜色,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成一条线,牢牢锁着南方官道的尽头。
“夫人,王爷一行人该到了吧?”关胜声如洪钟,上前一步拱手问道。他身后的关铃、林天豹、呼延钰三个半大孩子,被乳母牵着,小脑袋挤在一起,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传说中的神虎究竟是何模样。
赵持盈微微颔首,目光未曾有片刻离开:“算算时日,今日正是归期。王爷此番黄龙府之行,不仅敲定了辽地分界,更收服了神虎祥瑞,真是天大的喜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思念与激动交织的证明。
话音刚落,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自远方天际传来,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巨影撕裂了地平线的宁静。起初只是一个小点,但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那丈余高的庞大身躯,墨黑如铁的皮毛,以及背上那个昂首挺立的熟悉身影,瞬间点燃了整个城门口!
“是王爷!是神虎!”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了一声,刹那间,人群沸腾了!鼓乐声、喝彩声、欢呼声汇成一股热浪,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玄风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炽热的情感,它昂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那声音雄浑磅礴,却无半分暴戾,反而充满了君临天下的威严。它缓步走到城门楼下,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然后稳稳停下。范正鸿翻身跃下虎背,身姿挺拔如松,虽风尘仆仆,衣衫上还带着几处浅浅的划痕,却更添几分浴血归来的英武之气。
“夫君!”赵持盈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走下高台,眼眶瞬间泛红,快步迎了上去。
范正鸿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脸上是历经风霜后的温暖笑容:“夫人,辛苦你了,我回来了。”
赵持盈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虽略显疲惫,但精神矍铄,眼神清亮,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真正落地。她的目光转向一旁温顺垂首的玄风,眼中满是惊叹:“这便是玄风吧?果然神勇非凡!”
玄风像是听懂了她的赞美,温顺地低下巨大的头颅,用粗糙的虎颊轻轻蹭了蹭范正鸿的手臂。白母虎也带着两只小虎崽走上前来,在玄风身边停下,它们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丝毫敌意,仿佛它们本就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娘亲!”范承燕像只小炮弹一样从玄风背上滑下来,一头扑进赵持盈怀里,兴奋地小脸通红,“娘亲,你看!玄风可厉害了,它一吼,山上的雪都震下来了!还有虎妈妈和小虎崽,它们都是好人,从不乱咬东西!”
赵持盈笑着抱起儿子,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又看向被侍女扶下马车的完颜兀鲁,柔声道:“兀鲁妹妹,一路辛苦,快些进城歇息。”
完颜兀鲁对着赵持盈盈盈一拜,姿态谦恭而真诚:“有劳姐姐挂念,妹妹一切安好。”她怀中的承安、乳母怀中的承宁,睡得正香,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引得众人纷纷发出善意的赞叹。
关胜、林冲等将领此刻才上前,对着范正鸿躬身行礼,声震四野:“属下参见王爷!恭贺王爷凯旋,收服神虎,定盟辽土!”
“诸位将军免礼!”范正鸿抬手虚扶,声音洪亮如钟,“此番黄龙府之行,多亏大金相助,更得玄风祥瑞。如今辽地分界已定,我燕云北境再无后顾之忧,北伐大业,指日可待!”
城门口的百姓们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纷纷上前想要一睹神虎风采,却又敬畏于玄风那与生俱来的威严,不敢太过靠近,只是远远地跪拜祈福。范正鸿见状,笑着对玄风低语几句。玄风竟似通晓人意,缓步走到人群前,象征性地晃了晃巨大的虎首,引得百姓们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王爷神威!神虎护佑!燕云永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幽州城上空久久回荡。
赵持盈依偎在丈夫身旁,看着眼前这万民归心、神虎臣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夫君威望日隆,燕云民心所向,又有宋金联盟为助,神虎祥瑞加持,那收复故土、一统北方的大业,已然曙光在前。
她拉着范正鸿的手,柔声道:“夫君,一路劳顿,府中早已备好宴席,为你接风洗尘,众将也等着你呢。快些进城吧。”
范正鸿点头,他先是将范承燕放上玄风宽阔的脊背,然后转身,向赵持盈伸出了手。赵持盈将手放入他宽厚温暖的掌心,被他轻轻一带,也稳稳地坐上了虎背。她抱着儿子,感受着身下玄风传来的、如同大地般沉稳的脉动,心中一片安宁。范正鸿随后也跨坐上来,将妻儿稳稳护在怀中。
在万众瞩目与欢呼声中,黑虎玄风迈开沉稳的步伐,载着它的主人、主母与小主人,缓缓走进了那座为他们而沸腾的幽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