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岩,乃青云宗圣地之一。
这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天神一剑削平的山巅平台,通体由蕴含道韵的“清心石”铺就,光滑如镜,却又隐隐与地脉相连。平台边缘云海翻腾,远处群峰如黛,日晖洒落,为整片岩石镀上一层金辉,更显庄严肃穆。
此刻,平台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从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长老,到稚气未脱、眼神憧憬的外门弟子,密密麻麻,盘膝而坐,竟无一丝喧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平台中央那座临时搭建的、高三丈的玉台。
玉台之上,萧辰闭目盘坐,一袭玄衣在日光下泛着幽光,身旁矗立着一尊近两人高的暗紫色丹炉,正是“紫星河鼎”。炉身星河流转的纹路在日光下似乎活了过来,缓缓蠕动,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掌门李大黄侍立台下左侧,面色肃穆,眼神却不时瞟向那尊丹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师叔啊师叔,可千万要稳住啊……)
台下右侧靠前的位置,苏柒柒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托腮,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师尊,满是崇拜。稍远一些,冰岚仙子独自坐在一个稍显孤清的蒲团上,身姿挺直,面覆寒霜,清冷的目光落在萧辰身上,似乎想透过那层淡漠的外表,看穿他今日究竟意欲何为。
辰时正刻,朝阳恰好跃出云海,万道金光泼洒在传道岩上。
萧辰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芒一闪而逝。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并指如剑,引动一丝混沌星力,凌空划向紫星河鼎!
“嗡——”
丹炉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炉盖开启一道缝隙。萧辰袖袍一挥,早已准备好的数百种药材,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化作道道流光,精准无比地投入炉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与道韵,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大道无名,强名曰道。混沌未分,鸿蒙未判,是为太初……”
清越的声音响起,并不洪亮,却如同涓涓细流,清晰地流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识海深处。萧辰开始讲述他对“混沌”的理解,并非高深晦涩的经文,而是结合自身凝聚混沌道胎、重塑道基的经历,以浅显却直指本质的语言,阐述万物由混沌而生,最终亦将归于混沌的至理。
他讲述星辰的生灭,如同阐述呼吸;讲述能量的聚散,如同描绘潮汐。没有天花乱坠,没有地涌金莲,但那平淡话语中蕴含的古老意韵与宏大视角,却让所有听道者如痴如醉,许多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困扰多年的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就连冰岚仙子,清冷的眸中也异彩连连,心中震撼。(他对大道的理解,竟已到了如此返璞归真的地步?这绝非寻常仙君所能及!)
李大黄更是激动得胡子微颤。(稳了!这次稳了!师叔是真有货啊!)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大道玄妙之中时,萧辰手上的法诀陡然一变!打入丹炉的不再是温和的控火诀,而是一道道蕴含着混沌本源气息的符文!
同时,他讲述的话语也悄然转变,从宏观的混沌,转向了微观的“变”与“破”,讲述如何在规则中寻找漏洞,如何在束缚中寻求超脱……这番言论,与他正在炼制的丹药隐隐相合。
“时机到了!” 系统小正太在脑中兴奋地喊道。
萧辰心中一定,双手猛地结成一个复杂玄奥的印诀,体内混沌星力汹涌而出,尽数灌入紫星河鼎!
“混沌初开,万法生辉!丹成!”
轰!!!
炉盖冲天而起!并非七彩霞光,而是一株巨大的、介于虚实之间的青色莲花虚影,自丹炉中缓缓绽放!莲花共有九瓣,每一瓣都流淌着混沌气息,莲心之处,仿佛托举着一片微缩的、不断生灭的星云!
混沌青莲虚影!
异象一出,整个传道岩上的灵气瞬间沸腾!天空仿佛都暗淡了一瞬,唯有那株青莲虚影,成为天地间的唯一!
“混沌青莲!是传说中的混沌青莲异象!”
“太上长老竟能引动此等异象炼丹!”
……
惊呼声尚未落下,那青莲虚影轻轻一震,三百多道闪烁着混沌色光芒的丹药,如同拥有灵性般,自莲心处飞射而出,精准地落向台下早已准备好的弟子手中,人手一颗!
丹药入手温润,表面有混沌气流流转,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却又蠢蠢欲动的奇异道韵。
“此乃‘悟道混沌丹’,助尔等感悟方才所讲之混沌真意。”萧辰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服下,静心感悟。”
众弟子不疑有他,尤其是那些早已对萧辰崇拜至极的弟子,毫不犹豫地将丹药吞服下去。长老们稍一迟疑,见掌门李大黄也示意无妨,便也纷纷服下。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瞬间融入四肢百骸,直冲识海!
刹那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服下丹药的弟子中,约有三分之一的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眼神变得迷离而狂热!
一个胖胖的弟子猛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我懂了!我懂了!混沌就是……就是一锅大杂烩!什么都能往里放!哈哈!” 他开始胡乱地比划着,像是在炒菜。
旁边一个瘦高个弟子则如同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天空的云彩:“破!要破开这层云!后面才是真正的天!看我……看我御剑……咦,我的剑呢?” 他开始在原地转圈,寻找根本不存在的飞剑。
更有一个女弟子,泪流满面,对着身旁一块石头深情告白:“石头兄,你沉寂万载,今日方知我心吗?你我同源混沌,当共参大道……”
整个传道岩,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诞而热烈的“顿悟乱舞”!手舞足蹈者,胡言乱语者,抱头痛哭者,仰天长笑者……应有尽有!
李大黄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顿……顿悟还能这样?!这……这成何体统!)
苏柒柒也看傻了,小嘴张成了o型。(师尊的丹药……效果这么……特别的吗?)
冰岚仙子蹙紧眉头,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清冷的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她下意识地看向玉台之上的萧辰,却见对方依旧面色平静,仿佛台下发生的一切再正常不过。
(他究竟炼的是什么丹?这效果……闻所未闻!)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冰岚仙子敏锐地察觉到,那些陷入“顿悟乱舞”的弟子身上,散发出的道韵波动确实比平时活跃了数倍不止!虽然表现形式怪异,但他们对之前萧辰所讲“混沌”、“变”、“破”等概念的理解,似乎真的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加深!
(竟有如此奇效?虽形态不雅,但于悟道确有神益!)冰岚仙子心中震动,看向萧辰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与深思。(他行事看似荒诞不羁,每每却暗含深意……)
【叮!任务“道祖的‘馈赠’”完成!奖励“宗门气运凝聚法门(初级)”已发放!宿主快看,大家‘悟’得多开心啊!(~ ̄▽ ̄)~】
萧辰无视系统的风凉话,目光如电,悄然扫过台下那些没有服用丹药,或者服用后并未“乱舞”的弟子和长老。
(三百多人服药,近百人出现‘乱舞’异状,符合三成几率。系统出品,果然‘精准’。)
(嗯?那个人……)
他的目光在一个位于弟子区域中后方、穿着普通内门弟子服饰、面容平凡的青年身上微微停顿。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混乱吸引,或惊愕,或憋笑,或担忧,唯有此人,眼神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阴冷与审视,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些“乱舞”的弟子,尤其是他们身上流转的混沌道韵。
(神识凝练,远超同阶,情绪控制极佳,对混沌气息似乎……有种本能的排斥?)
萧辰心中冷笑。(鱼儿,终于忍不住要冒头了吗?)
他并未打草惊蛇,只是暗中在此人身上留下了一道极其隐晦的神魂标记。
讲道在一种极其怪异的氛围中接近尾声。当丹药效果逐渐消退,那些“乱舞”的弟子茫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随即,他们便惊喜地发现,自己对于大道的理解确实深刻了许多,甚至不少人修为瓶颈松动,当场突破!
这下,羞愧变成了狂喜,所有人看向玉台上萧辰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与感激!
“多谢太上长老赐丹!”
“弟子感觉瓶颈松动了!”
……
欢呼声此起彼伏,之前的荒诞仿佛只是一场梦,留下的全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李大黄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难言。(虽然过程……惊世骇俗,但结果……好像还不错?师叔的手段,真是……鬼神莫测!)
萧辰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似是不经意地掠过那个平凡青年所在的方向,淡淡道:“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今日之‘乱’,或许便是明日之‘序’。散了吧。”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袖袍一卷,收起紫星河鼎,身形已化作流光,消失在传道岩。
留下身后无数议论、感慨,以及李大黄长长的、不知是庆幸还是担忧的叹息。
冰岚仙子望着萧辰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冰玉佩,清冷的眸中,思绪翻涌。
(悟道混沌丹……混沌青莲……还有他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玄辰,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而那个能让你如此特殊对待的徒弟,又究竟……)
她微微侧头,看向正被几个相熟弟子围住、兴奋地分享着“顿悟”感受的苏柒柒,眸色微深。
玄辰峰,静室。
萧辰盘膝而坐,掌心悬浮着一枚刚刚到手的、由无数细密金色符文构成的光球——“宗门气运凝聚法门(初级)”。
他神识沉入,片刻后,眼中露出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以特定阵法引动地脉龙气,结合宗门弟子信念愿力,辅以镇压气运之物,便可缓慢凝聚并提升宗门整体气运。气运昌隆,则弟子修行顺遂,天才辈出,宗门亦能逢凶化吉……)
这法门,来得正是时候!
他心念一动,那枚被他暗中标记的、属于可疑内门弟子的神魂印记微微闪烁,反馈回一道模糊的位置信息——外门,杂役区边缘,一处偏僻的院落。
(藏得倒深。)
萧辰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有立刻行动,打草惊蛇。往生殿渗透绝非一日之功,此人很可能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需要布一个局,顺藤摸瓜,看看这青云宗内,到底被渗透到了何种程度。而这气运凝聚法门,或许正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他目光投向静室窗外,云卷云舒,仙鹤翔集。
看似平静的青云宗,实则暗流已开始涌动。而他这位归来的太上长老,便是要将这潭水,彻底搅浑,让所有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讲道引发的风波与笑谈,或许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拉开了序幕。